唱歌儿的金种子

那孕育了珍珠的贝母呢？人们从它的怀里取出大珍珠以后，就把它抛弃在海边，成了海滩上的残骸垃圾。谁也无从知道，它曾是稀世瑰宝大珍珠的母亲。

　　唱歌儿的金种子

　　有一支动人的歌儿，它谱写在飘荡的白云上。不论经历多少风雨雷电，云海不停地翻腾变幻，但这支动人的歌儿，永远不会消失。滴落的雨点儿唱着它，飘飞的雪花唱着它，飞翔的鸟儿唱着它，清凉的风唱着它，闪烁的星星唱着它，皎洁的月光也唱着它。心地纯洁的人，就会听到这支美丽动人的歌儿。

　　有一个小男孩，名字叫西西，他唱过这支神奇的歌儿。

　　你想知道吗？

　　在云海里飞真有趣。白色的云，像烟、像雾、飘荡着，流动着;像松软的棉絮在风中滚动，一团团堆叠起来，形成云的峰，突然又崩散开，变成云的飘带;又像汹涌的海浪，一排排涌过来，跳跃着，奔跑着，迸溅起云的花朵，变幻成云的帆，慢悠悠地飘向远方。云海瑰丽的奇景蕴含着巨大的魅力，这神秘而又寂静的境界，使人感到一种远离尘世喧嚣的舒适和轻松，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朵云，自由地翱翔在广阔的天空。

　　小西西给云的变幻迷住了，仿佛在梦境里，一支动人的歌儿，在耳边萦绕，在云浪中回荡，这歌儿好像是从衣服口袋里发出来的，歌词听不清楚。小西西想记住这优美的曲调，它却溶进云浪里消失了，仿佛一串晶莹的珍珠，散落在激流中。云朵仍旧无声地飘荡着，遮住了天空，遮盖了大地，形成一个茫茫世界，无边无际。

　　“云虽然美丽，可它变化无常。我想变成一只鸟，在云海里飞，鼓动有力的翅膀，扇起清凉的风……”这个爱幻想的孩子，仿佛感受到疾飞中的兴奋，热烈的豪情充满胸怀，刚健的旋律激荡着他的心，像瀑布一样猛烈，像松涛一样雄壮，怎么？这曲子也像是从衣袋里飞出来的……小西西在云海里飞行，又在音乐的王国里遨游，他像快乐的王子一样，沉醉在美丽的幻想里，那是一个奇妙而又丰富的世界。

　　演奏会的印象还在小西西的脑海里反复回映着，比赛时的激动情绪，得奖的欢乐气氛还包围着他。他是从发奖大会上拿着奖品直接奔上飞机的。为盲人孩子的演奏会等着他，他要准时到达，把幸福和欢乐的激带给那些渴望着光明的小伙伴们。一位叔叔把他送上飞机，乘务员领他找到座位，帮他系好了安全带，耳边一阵轰鸣声，心里忽悠一下，像荡秋千一样就飞上了天。他从机窗望见绿色的田野，像一方方画版排列着;明亮的河水像透明的绸带闪着光波;弯弯曲曲的大路，像一条条长龙盘绕在山间;奔驰的车队，像小小的蚂蚁群载重行进着。世界真大呀！随着身子的不断倾斜，大地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倏地飞上广阔的天空，冲进翻腾的云海里，小西西的心绪像云浪一样起伏变化着。发奖大会上，一位老音乐家把一朵金色的小花别在他的胸前，像一枚金奖章。这是老音乐家最喜爱的花。老人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光，像夜空一样深邃，把信任和期待牢牢钉在小西西的心上。小西西的衣袋里装着十粒小黄花的花籽，豌豆粒似的，滚滚圆，像十颗珍珠。小西西要让金色的花儿开在自己心里，还希望很多人看到那可爱的金色的花儿。

　　他的手时时伸进衣袋里捏弄那金色的种子，又把它们放在手心里观赏。忽然，金色的种子滚动着，一个个跳跃起来，仿佛在钢琴的键盘上舞蹈，弹奏出优美的旋律，又像拨弄琴弦的高音，发出悠扬颤动的音调，奏出抒情的乐曲。这乐曲忽隐忽现，像秋虫振翅鸣奏，像落叶悄悄细语，像春雨轻轻滴洒，像花儿含笑开放。金色的种子，仿佛一个个脱开了外壳，身子伸展着，长出碧绿碧绿的叶子，绽开水灵灵的花苞，金色的花儿闪光耀眼，像萤火虫旋转舞蹈……一团云雾淹没了它们，艳丽的花儿摇荡着、颤动着，变成了一张张可爱的笑脸，那是热情的小观众们，凝神注视着他倾听演奏……金种子发出来的优美旋律，在云海里回荡着，美丽而又庄严，使人感受到灿烂朝霞的光辉。应该让那些双目失明的小伙伴们听到它，感觉到温暖，得到信心和力量，向往着美好的未来……可爱的盲人小听众，怎样才能使你们感受到光明呢？音乐是能够表现光明的，希望的火花最美，像光彩夺目的焰火，满天闪烁。

　　我要让盲人小伙伴们感觉到金色的花儿，那是象征着光明的花朵。金种子的歌儿多美呀，它一定会震颤盲童们的心灵……

　　突然，就像鸟儿的翅膀给捆住了，剪断了，一种沉重的感觉压下来，身子像石头一样往下坠落，小西西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美妙的旋律消失了，仿佛一片模糊的水汽消融在云海里。小西西身子猛烈地摇晃，就像坐在摇船里急促地摆来摆去。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慌乱的神情出现在人们的面孔上。

　　这时，乘务员甜润的嗓音，急切地讲出几句话：“旅客们，飞机临时出现故障，正在排除中。请保持镇静。谢谢。”

　　周围一片沉寂，只有浮云扑向机窗，向舱内连连窥望。

　　一位长头发长胡子的欧洲人在胸前划着十字。他身边的黄头发青年耸了耸肩头，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银发的华侨老人，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垂着头。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宽大的脑门上两道浓眉几乎连在一起，他用眼睛斜了身边的同伴一眼，讲出几句俏皮话：

　　“老弟，情况不妙哇！变成了无声飞机，像蚊子一样的嗡嗡声都听不到，有点儿玄哪……”

　　“如果坠落的话，我希望它落进大海里，可以最后洗个海水浴。”

　　那位同伴的嘴角往上一翘，满不在乎的神气。

　　一位妇女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微笑着闭上了嘴。

　　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把清洁纸袋撕开，在上边匆忙地写着什么。

一位妈妈连连亲吻怀抱里的婴儿。

　　白云翻卷奔腾，滚动的云浪仿佛万马齐奔扬起的烟雾，遮住了整个世界，周围一片朦胧。

　　乘务员抱着一摞小盒子出现了。她尽力做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用最温柔的声音讲出几句话：

　　“旅客们，请原谅。为防万一，请每人写下你最重要的话，装进小盒子里。要简短，请在一分钟内写好。”

　　瞪过眼睛的妇女爆发出一声啼哭。华侨老人流下两行热泪。小西西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浓重的云块像钢板一样正在坍落下来，即将砸在大家的头顶。乘务员按次序把小盒子发到每个人手中，怀抱婴儿的妈妈手颤抖得很厉害，竟把小盒子失落在脚下。

　　一位军人离开了座位，走到乘务员身边。

　　“我可以帮助分发这些小盒子吗？”

　　乘务员点点头，军人就以敏捷的动作，迅速把小盒子送到每个人手上。小西西也拿过几个小盒帮助分发。人们沉默不语，这一分钟，显得特别宝贵。

　　西西是最后把小盒子交还乘务员的，他得到一个温柔的微笑。

　　机舱内一片沉寂，连那位讲俏皮话的旅客也闭上了眼睛。老华侨的嘴唇哆嗦着，眼含泪水怔怔地凝望着窗外的茫茫世界。婴儿和妈妈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将要失去一切的时候，会对什么都留恋起来。小西西观望周围的一切，心像云海一样翻腾。那位男旅客嘴角又翘上去，显出一丝冷淡的笑意，他打开一本书，低下头阅读着。军人却忙着把网兜里的水果分送给大家。小西西接过一个大苹果，削了皮送给婴儿的妈妈……大家在默默无言中，忧伤地等待着。

　　云浪翻滚，急切而又匆忙，像旋风里奔跑的羊群，只是没有任何声音。小西西又习惯地把手伸进衣袋里。啊！他曾经反复思索：金色的花籽种在哪儿好呢？自家的阳台上？还是校园的花坛里？宿舍楼门口的花池子里？还是居民区小花园中？少年之家的花畦里？还是儿童图书馆的大院？……他还曾经幻想过：当金色的花朵喷吐清香时，会有多少人赞叹地围着它啊！老音乐家深沉的话语在耳边震响：辛勤的劳动，必定开出艳丽的花朵。小西西多么盼望那金色的小花儿盛开，金灿灿，像闪亮的小星星。可是……

　　飞机还是哑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更迅速地向下坠落着，像箭头一样射向地面。小西西感到眩晕，直想呕吐，胸口堵塞着，透不过气来。他听到自己短促的喘息声，眼前闪着点点金星儿。黄色的小花开放，就这样闪光吗？身子又一阵猛烈地摇晃，几乎形成脚丫朝天的姿势，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一定从座位里滚出去了。紧接着，身子剧烈地颠簸了几下。快要坠地了吗……

　　突然，嗡嗡嗡，好像飞来一群蜜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啊！飞机发出了轰鸣。

　　“上帝赐福我们！”

　　“噢！驾驶员才是拯救我们的上帝。”

　　人们欢呼起来。

　　兴奋而又甜美的声音播送出来：

　　“旅客们，飞机即将临时降落中途机场。请大家休息一小时，继续起飞。”

像落叶飘飞下来，飞机的轮子接触了地面。小西西忍不住拍起手来，把脸紧贴着窗户向外观望。又回到了热闹的人群里。

　　当飞机又起飞的时候，小西西是唯一的乘客。人们都转乘火车或换乘别的班机了。空中历险记的滋味体会一次足够了。谁也不肯继续乘坐这班航机。小西西却不愿改变自己的航程，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晚上可以准时参加为盲童举办的演奏会。在机场餐厅吃过点心和牛奶，他忘了经历的危险。小孩子是不喜欢多想痛苦和悲伤的。

　　小西西又飞在云层里。变幻的云海，像成群结队翱翔的白天鹅，用力忽扇着巨大的翅膀。一段优美的旋律在耳边回旋，像风声、泉水声，像彩霞映在天边，星儿映在水里。要是小仙女在云海里跳舞，一定美极了……

　　乘务员打开一个又一个小盒，拿出里边的纸片读着：

　　亲爱的女儿，我们即将见面，却不得不永别了。我在异国他乡漂泊了几十年，请把我的骨灰留在祖国……

　　注意！实验的时间必须缩短一秒钟。

　　别人欠我的钱物账单……

　　设计方案里A数据不准确。

　　我的财产分配如下：……

　　保险柜的钥匙在……

　　不要用眼泪怀念我。你的幸福就是我的遗愿。

　　……

　　这些遗书已经成了废纸。但它们是灵魂的镜子。

　　乘务员打开最后一个小盒，里边没有任何文字。只有几粒金色的花种子。

　　乘务员走到小西西身边，把装着花种子的小盒放在孩子手里。

　　小盒里的花种子凝望着小西西，露出甜美的微笑。它们活动起来，愉快地点头招呼，欢乐地旋转着身子，合着节拍跳跃舞蹈，突然，像小蜜蜂一样飞起来，变成一个个音符，自由地组合排列，不断地变幻队形，构成一段优美的乐曲，清晰地谱写在飘荡的白云上。一个稚嫩甜美的声音唱出了这支动人的歌，这歌儿震颤着小西西的心，发出深沉雄壮的和声，回荡在广阔的云海里，像灿烂的朝霞，照耀着宇宙。

　　那是生命之歌。

　　它的意思是：生命的意义，在于使世界更美丽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