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诞节晚上》
那是12月24号那一天的事情。在市参议会里面做卫生参议的舒太包先生和他的太太一早便对他们的两个孩子说:“今天一天,不准你们走进中间那个房间,更不许你们走进由中间那个房间通过去的放圣诞树的那个房间。要我们叫你们进去,你们才可以进去。”
弗里兹和他的妹妹玛丽在后房的一个角落里等了一天。天已经黑起来了。如同往年一样,到了这一天,照例是不把灯火拿进去的。那两个孩子真的有些害怕。
玛丽今年才七岁,弗里兹哥哥对她说,他听见人们在关起来的那两个房间里走动,把一包包的东西解开来,以及轻轻敲门的声音。他还活龙活现地说:一个个子不怎么大、脸色不怎么白的男子,膀子里夹着一个大木箱,刚才偷偷地在过道上走过。他知道这并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教父朵谢梅。玛丽一听见她教父的名字,欢喜得连忙合起掌来说:“教父朵谢梅会做好了怎样一些好玩的东西送给我们呢?”
在高等法院里面做参议的朵谢梅先生,并不是一个漂亮的男子,身材又小又瘦,脸上皱纹很多,右眼遮着一块黑纱,头上是个光顶,平时他戴着满头雪白的水波纹假发。这些假发很精巧地安装在用白云母做成的罩子上面,戴在头上完全看不出是假发。
说起朵谢梅那一双手,可以说是同他的假发一样精巧。他不但懂得修理钟表,而且还做得出很好的钟表。
每当舒太包家里的自鸣钟发生毛病,不会当、当、当响起来的时候,朵谢梅便到来了。他把那个假发罩子从头上拿下来,脱下那件黄色上装,扎着一条蓝布围裙,拿着一根根尖的工具,对着钟的肚子里刺进去,玛丽看见,好像刺着自己的肚子一样,痛得要命。但是那个钟并不因此收到损害,相反地,它会因此清醒过来,摇摆得更加庄重,走动得更加准确,就是敲起来的时候,也好像比平时敲得更加起劲;一句话,比平时更加讨人欢喜。朵谢梅每次到他们家里来,都会戴着一些好玩的东西给孩子们,有时候是一个小人,眼睛会骨碌碌地转,并且会对着人鞠躬,引人发笑;有时候是一个小盒子,一揭开盒盖,便跳出一个小鸟来。每次他带来的东西,都是很好玩的。
但是一到了圣诞节,他送给孩子们的东西,就比平时更加精巧。因为太精巧的缘故,所以一送到他们手里,他们的父母便把那些东西好好地收藏起来,不许他们玩。
这一次的圣诞节,玛丽急于知道:“教父朵谢梅会做好了怎样一些好玩的东西送给我们呢?”
弗里兹猜想教父朵谢梅这次送给他们的东西,可能是一个炮台。在炮台里走出走进的各种各样的兵,在那里联系放炮。后来来了另外一些兵,要冲进炮台里面去。现在炮台里面的兵对着他们开炮,炮声想得象打雷一样。
“不是的,不会是一座炮台,”玛丽抢着说,“教父朵谢梅曾经对我说起一个漂亮的花园,里面有一个大湖,一群绑着金颈带的天鹅,在湖上游来游去,唱着非常好听的歌。一个小姑娘走到湖边,引那些天鹅到湖边来,把杏仁糖喂它们吃。”
“天鹅哪里会吃杏仁糖?”弗里兹这样反驳他的妹妹,“而且教父朵谢梅也不见得能做出这样大一个花园。要是能做出的话,我们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因为爸爸和妈妈立刻就会把它收藏起来。我认为还是爸爸妈妈送给我们的东西要实惠的多,我们要拿来怎样玩,便怎样玩,玩完以后,还是由我们自己保存。”
是的,教父朵谢梅这次会送他们什么东西呢?他们两个猜了许久。玛丽对于她玩的那个叫杜鲁的大娃娃,已经很不满意。她说,杜鲁的性情完全变了,一天到晚总是翻筋斗,翻得满脸都是伤痕,尤其她的衣裳更是脏得要命,不管你怎么唠叨她,她都不晓得保持清洁。玛丽另外还有一个小娃娃,叫格莱。有一次人们送了格莱一个小娃娃一把很好看的小伞,玛丽真是欢喜得不得了。那时候妈妈站在旁边笑了笑。由这一次事实看来,妈妈是懂得玛丽的心事的,所以玛丽希望妈妈这次会送她一个大娃娃。弗里兹说,他的动物园里面还差一个狐狸。他的兵营里面,还差一些轻骑兵,爸爸知道得很清楚。
爸爸和妈妈买了许多东西给他们,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也知道,爸爸和妈妈现在便要把这些东西在圣诞树下面摆设起来。他们的姐姐洛伊哲对他们说,圣诞节晚上每一样送给他们的东西,都闪耀着神圣的光辉,所以比起人们平时送给他们的东西,更能令他们高兴。
玛丽现在心事重重地一句话都不说。弗里兹自言自语地说了又说:“我希望得到一个狐狸和一对骑兵。”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弗里兹和玛丽互相紧紧地靠着,各自想着心事,不敢说话。他们好像听见飞翔着的翅膀声音在他们耳朵边响着,又好像听见从远处传来的非常好听的仙歌和仙乐。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前忽然响着一片清脆的银铃的声音,关了这许久的那些房门也忽然打开来了。灿烂的光芒由那个圣诞树房间散射出来。他们两个孩子对着这灿烂的光芒走去,嘴里不停地惊叹。他们刚来到门口,脚步就停下来了。
爸爸和妈妈走到他们面前,拉着他们的小手说:“你们进来吧,孩子们,你们看,等着你们的是怎样一些漂亮的东西!”
《第二章 给孩子们的礼物》
读者们,不管你们叫什么名字,试把你们最近一次亲自经历的圣诞节回想一下吧,那么你们便了解,为什么弗里兹和玛丽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棵圣诞树和放在圣诞树四周围的那些礼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了。后来还是玛丽先开口:“哦,这么多好东西!”弗里兹欢喜得在房间里跳了好几下,比平时跳的高得多。实在是因为他们去年的表现特别好,特别乖,所以这一次的圣诞节,他们才能够得到这么许多好东西。全棵圣诞树挂着不晓得多少个金苹果和银苹果。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用各式各样的纸裹着的各式各样的十分好吃的糖,看来好像树上的花朵和花苞一样。一根根电的小蜡烛,闪耀在每一根树枝上,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全棵发着五彩亮光的树,好像笑嘻嘻地对孩子们说:“孩子们,你们乖,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东西,让你们把我的树枝上的那些花果摘下来吃吧!”
现在该说起围绕着圣诞树四周的那些好东西了。当然,这些好东西都不是用一些话便可以形容出来的。玛丽看着那一个个漂亮的小娃娃,和那一样样陈列在桌子上的小玩意,真的把她整个人都看呆了。她特别喜欢那件挂在一个木架子上面的绸衣裳,四周镶着非常漂亮的花边。玛丽由衣裳的前面看到后面,又由衣裳的左边看到右边,每次她都笑着说:“啊,这件漂亮的衣裳,这件可爱的衣裳,这就是我的衣裳,当然啦,我真的可以把它穿在我的身上。”
弗里兹在那张摆圣诞礼物的桌子旁边找到了他梦想的狐狸。弗里兹当下便跨在狐狸背上,两条腿夹着狐狸,要它跟着自己,绕着那张桌子,快马加鞭一般地走了三四次。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对大家说:“这虽然是个野兽,但是不要紧,我总有办法驯服它。”现在他细细地看那一对他想了这么久的轻骑兵。这些兵身着红衣裳,衣裳上装饰着许多金线,看起来真是威武得很。每一个骑兵手里都拿着闪着银光的武器,坐在雪亮的马背上;人们几乎可以相信,这些白马也是用银子做成的。
孩子们现在稍微静下来了,他们开始翻阅那一本本摊开在桌子上的连环画册。每一本册子上面的花鸟人物,尤其那些玩得非常开心的孩子们,看来好像不是画的,而是真的在那里说话一样。
是的,孩子们看那些连环画册,看的正起劲,忽然又听见一片清脆的声音。他们马上知道,这是一个信号,让孩子们知道教父朵谢梅为他们做好了怎样一些精巧的东西。孩子们一听见这信号,便对着那边靠墙的一张桌子走去。桌子上本来放着一把撑开的绸伞。绸伞一拿走,孩子们在桌上看见怎样一些精巧的东西呢?
他们看见在一片开着许多美丽的花的草地上,有一所十分华贵的宫殿。这宫殿的正中间是一座钟楼。钟楼的钟声一响,所有门户都自动地打开来。在每一个大厅里面,戴着羽毛帽子的先生们和拖着长裙的妇女们,象穿梭一般来往着。正中间那一个大厅点着好几盏象七星伴月一般的灯火,把整个大厅照耀的得象一个火海一样。现在钟楼的八音琴敲起一首非常好听的曲子,正中间那个大厅里面的孩子们,穿着各式各样的上装,按着那曲子的节拍,成双成对地跳起舞来了。一个穿着一件绿色外套的男子,时常走到一个窗口,向外面招手。忽然间又出现了另一个男子,十足是教父的面貌,但是还没有爸爸的大拇指高。这男子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之后,又走进里面去了。
弗里兹两只手撑在台边,很留心地看了一会之后,对朵谢梅说:“教父,让我们也进去玩玩吧。”
朵谢梅对他解释,这是不可能的。这宫殿连同它的钟楼,还不够弗里兹一半高,哪里可以让弗里兹进去玩呢?这道理弗里兹当然没有办法否认。后来他看见宫殿里面的男男女女,始终都是同样的动作。孩子们跳来跳去的那一套,那个穿着绿外套的男子和完全象教父朵谢梅的那副面貌的男子走来走去,都是那同一个窗口和门口,弗里兹实在看得不耐烦了,所以大声说:“教父朵谢梅,就不可以叫他从另外一个门口走出来么?”
“这是做不到的。”教父说。
“那么,那个穿绿外套的男子不可以改在大厅上走走吗?”
“这也是做不到的。”
“那么,让那一班子孩子走出来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这一切都是办不到的,”朵谢梅有些不高兴地对他解释。“安装好的机件,是不可以临时随便改变花样的。”
“这一切都是办不到的吗?”弗里兹带着失望的口气说。“教父朵谢梅,如果你做的那些小人在宫殿里面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套,那么,这实在是无聊得很,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兴趣。相比之下,我那些兵马不晓得要好到哪里去了。他们随时都晓得行军,一下子前进,一下子后退,我要他们怎样,便怎么样。他们用不着永远被关在屋子里面。”他话刚说完,便跳到那张放圣诞树的桌子旁边,让他那些用铅做的轻骑兵,骑着白马跑来跑去,一下子向左转,一下子又向右转,一下子冲锋,一下子放炮,真的他要他们怎么样,他们便怎样。
玛丽把宫殿里面那一套呆板的把戏看了一会之后,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一声不响地走开了。比起弗里兹,她乖得多,所以不把自己的心事在教父面前表现出来。
教父朵谢梅对孩子们的父母说:“孩子们不懂得什么是技巧,这宫殿对于他们是不适宜的,还是让我把它们抱起来带回去吧。”舒太包太太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当下便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用来提高他的兴致;她请他解释整个宫殿的构造,解释使得宫殿里面的人物一个个都会行动起来的,非常精巧的机件。经过这一番拆下来之后又安装起来的工作,教父朵谢梅有机会表示自己的能干,所以他又高兴起来了。他还送了孩子们好几个咖啡色的老头子和老太婆,这些滑稽人都是用蜜糖和面粉做的,又好玩,又好吃,一股香气对着鼻子直钻,弗里兹和玛丽都很喜欢。
玛丽的姐姐洛伊哲也得到了一件绸衣裳。舒太包太太叫他们姊妹两个把新衣裳穿起来。洛伊哲把它穿上身之后,看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玛丽请求母亲让她把这衣裳穿够了再脱。她母亲答应了。
《第三章 咬核桃的小人》
玛丽舍不得离开那张放圣诞树的桌子,因为她在那上面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人。这时候弗里兹把她那一队排列在圣诞树旁边的骑兵,已经检阅完毕,领着他们离开了这个阵地。那一班穿着军服、佩着军刀的家伙走了之后,人们才开始注意到这个一声不响的小人。他很耐心地等在那里,完全没有抢着要出风头的心思。
论外表,这小人的确有些经不起批评的地方,他的上身太粗、太长,和他那两条瘦削的腿实在是配不起来,尤其是那个大头,看来好像不是他的头一样。但是看见他穿的衣裳,你便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见解,特别是一个很有艺术眼光的青年。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上衣,象骑兵军官的军服一样,挂着一些用白丝线结成的穗子,衣服上没一个钮子都是这样好看。他那条裤子的裤脚管上,也装饰着一些好看的扣子。尤其他那双靴子,看起来好像那个是大学生穿的,不,那简直是军官们穿的靴子。这双靴子穿在他脚上,妥帖得好比是画上去的一样。只是他背后拖着的那块窄窄的木板,画成外套下摆的样子,这倒是有些古怪。他头上戴的那顶矿工帽子,也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玛丽心里想,教父朵谢梅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和头上戴的那顶帽子,也不见得怎样高明。尽管是如此,他还是一个可爱的教父。玛丽同时又有了一个见解,就是教父朵谢梅穿上了像这个小人身上这样漂亮的衣裳,他也不见得会像这小人这样可爱。
玛丽把这小人看了又看,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他那一双海水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和蔼的目光。他那个用棉花做成的下巴,表示他刚刮过胡子,配合着他那两片鲜红的嘴唇,显得他特别讨人喜欢。
“啊,爸爸,”玛丽现在忍不住要问。“圣诞树旁边那个小人,他是谁的?”
“那个小人吗?”她的父亲回答。“他是替你们大家服务的,他把那些硬的核桃咬开来给你们吃。他是洛伊哲的,同时也是你和弗里兹的。”
他的父亲现在把那个小人拿到她面前,把他背后那块木头外套向上一扳,那个小人的嘴便张得大大的,露出两排又白又好看的牙齿。玛丽遵照她爸爸的吩咐,把一个核桃塞进那小人的嘴里去,克拉一声,那小人把核桃咬破,核桃的壳掉在桌子上,放在玛丽掌上的,是又香又甜的核桃肉。
现在玛丽知道了:这个小人是从核桃夹子那一族人里面跑出来的,他的职业,就是替别人咬核桃。玛丽有了这样一个小朋友,她真的是说不出的欢喜。她的爸爸对她说:“我的乖女儿,我刚才说过,这小人归你和你的哥哥、姐姐三个人共同使用。因为你这样喜欢他,所以我要你好好地把他保护着,这就是你的责任。”
玛丽现在把那个小人接到自己手上来。她觉得把嘴长得太大是不怎样好看,所以她总是选出一些最小的核桃,塞进那小人嘴里去。洛伊哲现在也走上前来,要那小人把核桃咬开来给自己吃。那小人好像很原意替洛伊哲服务,因为他咬核桃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这时候弗里兹统领这他那些骑兵,演习一次之后,便对着敌人冲锋,冲锋一次之后,又重新演习,玩来玩去,已经玩得有些腻了。忽然听见这一边连续不断的咬核桃声音,他连忙跳过来,看见这个咬核桃小人做出这样一个滑稽的样子,他也觉得很好玩。他当然也是喜欢吃核桃,所以那个咬核桃的小人也要替他服务。他们三个孩子轮流着吃核桃,那个咬核桃的小人便由这孩子手里,传到另一个孩子手里,完全得不到休息。弗里兹和他的妹妹相反,总是把那些最大、最硬的核桃,塞进小人嘴里去。忽然间,克拉一声,掉下来的是那小人的三个牙齿,那小人的下巴也东摇西摆地垂下来了,他的嘴再也合不拢来。
“我心爱的小人啊。”玛丽一边叫着,一边把他从弗里兹手里抢过来。
“这个蠢家伙,”弗里兹说。“没有像样子的牙齿,也要学人家咬核桃,他根本不懂得怎样才能把核桃咬破。玛丽,你把他交给我吧,我要他继续替我服务。就是他那些剩下的牙齿通通掉下来,甚至全个下巴都掉下来,我们也用不着可怜他。”
“我不给你,”玛丽哭着说。“我再不把我热爱的小人交给你。你看,他多么可怜地望着我,叫我看他那个受了伤的嘴。你实在是太狠了,你时常打你的那些马,你甚至还叫人枪毙你的兵。”
“马非打不可,兵非枪毙不可,你不懂这些道理。”弗里兹大声说。“这咬核桃的家伙不单是你的,他也是我的,快些给我!”
玛丽现在大声哭起来了,她一边哭,一边用她的手帕把那个受了伤的小人轻轻地裹起来。她的爸爸和妈妈连同教父朵谢梅也走过来看她。教父朵谢梅真的要使他失望,因为他承认弗里兹说的话有道理。幸亏她的爸爸还肯说公道话:
“我刚才对玛丽说过,这个咬核桃小人归她负责保护。现在这小人正需要她保护,所以不许别人提出异议,她可以全权处理这个小人的一切事情。我真不懂,弗里兹怎么可以教一个在执行职务时受了伤的小人继续执行职务呢?弗里兹要做一个好的军人,他应该知道,一个受了伤的兵,是不可以编入作战队伍里面去的。”
弗里兹当下觉得很难为情,他不但不要那小人,连核桃他也不要了。他一声不吭地逃到桌子的那一边,又和他那一队轻骑兵在一块。他那一队轻骑兵除了放出来的那些哨兵之外,通通到临时的露天兵营里面睡觉去了。
玛丽把他心爱的那个小人掉下来的三颗牙齿拾起来之后,又用那条从自己衣裳上解下来的白带子,把那个小人的下巴绑牢,然后用原先那块手帕,把那个惊骇得脸无血色的小人裹成一个小毛头一样,抱在自己的膀子上,一边摇着,一边看那些连环画册。玛丽平时是一个非常和蔼的小姑娘,现在因为教父朵谢梅在那里笑话她,说她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丑怪的小鬼,把他抱在膀子上摇个不停,她真是生气,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上面已经说起过,当玛丽第一次看见那个咬核桃小人时,她心里曾经把他和教父朵谢梅做了一个比较。现在她把她的这个见解毫不客气地当面对教父朵谢梅说:“教父,假如你打扮得象我这个咬核桃小人这样漂亮,你还穿上我这个咬核桃小人的靴子,恐怕你也不见得会像他这样讨人喜欢。”
玛丽不了解为什么她的爸爸的妈妈忽然大声笑起来,为什么教父朵谢梅的鼻子忽然好像涂了一层红的颜色,而且他笑起来的声音,并不象刚才那样清脆。这一定有一些特别原因。
《第四章 夜里的怪现象》
在舒太包的客厅里,进门左手边那一堵墙前面,放着一个大玻璃柜子。孩子们每一年的圣诞节所得到的全部东西,都放在这个柜子里。当洛伊哲的年纪和玛丽现在差不多的时候,舒太包便叫一个非常能干的木匠做了这个柜子。这柜子做得非常精巧,三面都是玻璃。摆在里面的东西,从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看起来,比拿在手里看起来,实在是好看得多,好像里面每一样东西都闪着一些亮光。
这柜子共有四层。最高一层放着教父朵谢梅做的那些精巧的东西。这是不许弗里兹和玛丽拿来玩的。最下面一层专用来放那些连环画册。中间那两层,任弗里兹和玛丽自由支配。玛丽和弗里兹说好,把底下那一层布置成她的那些娃娃们的卧房。弗里兹把上面那一层布置成他那些士兵们的兵营。
弗里兹现在已经把他那些骑兵在第三层的兵营里面安置好了。玛丽也开始把底下那一层——她那些娃娃们的卧房——重新布置。她的第一步是把大娃娃杜鲁从卧房里面请出来,把她今天晚上新得到的三个娃娃请进去,还在卧房里面摆设了许多糖果。她把最小的娃娃作为这卧房的新主人,她自己还给请进去做客人。读者们,我要告诉你们,这卧房真是陈设的太漂亮了。里面有一张非常美丽的沙发,沙发面前是一张十分可爱的茶台,另外还有好几把非常精巧的椅子,半圆形地围着那张茶台。最令人心爱的,就是那张放在角落里的卧床。全张卧床连同那些被褥,洁净地闪着亮光。玛丽那些小娃娃们平时都在这床上睡觉。在这角落的玻璃上,还粘着许多漂亮的图画。这卧房的主人当天还告诉玛丽,她叫克拉莱。读者们,你们想吧,克拉莱在这间漂亮的卧房里面,不是应该很舒适吗?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是十一点半钟了。教父朵谢梅早已经离开了他们。他们的母亲说,现在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了,但是他们哪里肯去睡觉,他们在那个玻璃柜前面玩得正得意。
后来还是弗里兹晓得体谅他那一队兵。他说:“他们闹了一夜,现在应该让他们休息了。我知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他们是不敢休息的,所以,我只好睡觉去了。”他说完了这一番话,便拔腿走了。玛丽此刻提出了她的要求:“妈,你让我在这里再呆一会儿吧,我还要料理我那些娃娃们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一做好,我立刻去睡觉。”
玛丽的妈妈认定她是一个有脑子的乖孩子,所以放心任她再和她那些娃娃们玩一会。为了免得她觉得玻璃柜子里面的玩具散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很迟都不想去睡觉,同时又省得她临走去睡觉的时候,要关这许多盏灯,所以他的妈妈把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只留下那盏挂在房间中间的、光线非常昏暗的长明灯。
“玛丽,你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呆得太久,否则你明早就不能够同我们一块起来。”她的妈妈说完这一番话,便回房睡觉去了。
她的妈妈一走开,她立刻做了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把这一桩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对她的妈妈明白说出来。她这许久总是把那个受伤的咬核桃小人,用她的一块手帕裹好,抱在自己的膀子上。现在她把这个她心爱的小人放在一张桌子上面,很小心地把那块手帕打开来,看那小人的伤势有没有加重。这个受了伤的小人连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是他还是笑嘻嘻地看着玛丽。玛丽看见这情形,心里真是难过。
“啊,我心爱的小人,”她低声说,”弗里兹哥哥害你受了这许多痛苦,请你不要生气。他并不是有意要害你。他整天和那些兵在一起闹,所以他传染了一些不柔和的性情,其实他的心并不怎样坏,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我要非常细心地服侍你,直到你完全恢复健康,并且重新恢复你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我才罢手。你掉下来的牙齿和你受了伤的下巴,还有你那两个一定是扭伤了筋的肩膀,我会叫教父朵谢梅替你一样一样地弄好,他做这些事情,比任何人都好。”
玛丽本来还要说下去,但是她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她那心爱的小人把嘴歪起来,好像要哭的样子,同时也看见他那两个小眼睛闪出碧绿的光芒,玛丽吓得把话停了下来。现在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外面吹进一阵风来,忽然亮起来的灯光照在那小人脸上,所以会显出这样古怪的样子。
“我想不到我自己是这样蠢,相信一个木头小人会对我做鬼脸。这样受了一场虚惊,真的是笑话。但是不管怎样,这木头小人实在是太可爱了,他是这样滑稽,同时他又这样和善,所以我非好好地服侍他不可。”现在玛丽又把他抱在自己的膀子上,走到那个玻璃柜子面前,便蹲下来对她的娃娃说:“克拉莱,我要请你把你的床让出来,让这个受了伤的咬核桃小人躺在上面。今天夜里只好请你在那张沙发上面将就睡一夜,这对于你的健康是不会怎样不好的。你要知道,许多最漂亮的娃娃想睡这样柔软的沙发,还睡不到呢。”
克拉莱穿着圣诞节的衣裳,看样子是很懂规矩的。她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她嘴里并不说出来。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玛丽一边说,一边把床移到自己面前,轻轻地把那个受了伤的小人摆上去。她还从自己身上解下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带子,把那个小人的肩膀包扎好,然后轻轻地把被窝盖到他的鼻子下面。“我不放心让你和那个喜欢淘气的克拉莱同睡一个房间里面。”她说完了这句话,便把他连人带床从最底下那一层拿出来,放进上面那一层的一个村子旁边。弗里兹那一队骑兵的兵营就建筑在这个村子里。
玛丽把她心爱的小人安置妥当之后,便把那个玻璃柜子锁起来,准备回去睡觉。忽然间——你听,这是什么声音?——四周围都悉悉嗦嗦地响起来,从火炉后面,椅子和柜子后面,到处都响起一片阴沉沉的、不安静的声音。
墙前面那架自鸣钟好像散了发条一般响着,又好像要敲钟,但是总是敲不起来。
玛丽对着那架自鸣钟望过去,望见自鸣钟上面那个猫头鹰的黑影,以为是它的两个翅膀垂下来,把整个自鸣钟都遮掩了。她望见猫头鹰的那个丑恶的头连同它那个向前伸得长长的、弯弯的嘴,恍惚听见它是唱着这样一首歌:
自鸣钟呀,不管你响得怎么低沉,鼠王总会听见你的声音——当、当、当,你敲吧!把你的钟声敲给鼠王听吧!当、当、当,你敲吧!当你敲起来的时候,鼠王的命运就到了尽头
猫头鹰唱完了这首歌,那自鸣钟便很沉着地敲了十二下。
玛丽忽然看见坐在自鸣钟上面的,并不是猫头鹰,而是教父朵谢梅。他那件黄色上装的下摆垂下来象两个翅膀一样,玛丽惊骇得要命。她本来想拔腿就跑,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来,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声说:“教父朵谢梅,你坐在上面做什么?你不要吓我啊!你还是下来吧,教父朵谢梅!”
她的话刚说完,四周围便发出一片嗤嗤笑的声音;同时她又听见不计其数的小脚在地上走动起来的声响;不管她的眼睛向哪一个方向望去,到处都看见一点点会移动的灯火。这些并不是火,原来是闪动着的小眼睛。玛丽现在知道了,这都是老鼠的小眼睛对着她望过来。这些老鼠现在开始闹起来了,它们一下子跑到这边来,一下子又跳到那边去,一下子跳到椅子、桌子和自鸣钟上面,一下子又跳下来聚在一块。现在它们越聚越多,象弗里兹那些和敌人打仗的小兵一样,排列成一排排,一队队,看起来真是好看。玛丽和一般小孩子有些不同,她本来不怎么害怕小老鼠。她看见面前那些小老鼠居然也晓得排列起来,而且排列得这样整齐,她觉得很有意思,什么害怕的心思都没有了。但是这一群排列得这样整齐的小老鼠,忽然发出一阵怕人的声音,这真的把玛丽吓得好像冷水浇背一样。
究竟在玛丽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读者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和弗里兹一样,是很有胆量的孩子,但是,如果你们看见玛丽现在所看见的那些东西,你们必定会逃得远远的,或者钻进床上的被窝里面去,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
可怜玛丽这个小孩子,现在她又什么办法可以钻进被窝里面去呢?读者们,你们听吧!正在她面前,忽然象火山爆发一般地一声响,灰沙和砖石对着上面直撒。玛丽睁大眼睛一看,看见地面开了一个洞,从这个洞口升上来七个老鼠头,每一个老鼠头都戴着一顶闪着光辉的王冠。这七个戴着王冠的老鼠头升上来之后,跟着升上来一个老鼠的脖子和一个老鼠的身子。原来这是一个有七个戴着王冠的头的老鼠,读者们,你说这个七头老鼠难看不难看?先前那一大群排列在那里的老鼠,一看见这个七头老鼠,便用它们那种高呼万岁的方法,唧、唧、唧叫了三声。这就是把玛丽吓得好比冷水浇背的那一阵叫。那一大群老鼠叫了这三声之后,便蹦蹦跳跳地对着玻璃柜子这边走来。这时候玛丽正站在玻璃柜子面前,我们也可以说,那一大群老鼠正对着玛丽采取攻势。
这可真的把玛丽吓坏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随时可以从嘴里跳出来。她知道,心脏一跳出来,她的生命便完结了。同时她觉得,她身体里面的血,已经在血管里面停止运行了。
她魂不附体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晓得怎样一来,她的胳膊肘子碰着玻璃柜子的玻璃,哐啷一声,洒得一地的玻璃碎片。她当下虽然觉得左边那条膀子象刀割了一般地痛,但是她的心胸已经轻松得多。她已经听不见老鼠的叫声了,四周都很清静。她虽然不是亲眼看见,但是据她想起来,这一定是刚才那一片撞破玻璃的声音,把那些老鼠吓走了。房间里面好像连老鼠的踪影都没有了。
清静了没有多久,玛丽忽然又听见一些响动。这是从玛丽后面那个玻璃柜子发出来的歌声:
快些醒来!快些醒来!我们要出去迎战,趁今夜月白风清。
除了这歌声之外,还有一些琴声。玛丽听到这琴声,大声叫起来:“这不是我的八音琴吗?”她一转身,便看见柜子里面散射出一些光辉,并且看见她的好几个小娃娃在柜子里面象穿梭一般地走动着,挥动着他们的膀子。
她最心爱的躺在柜子的上层的咬核桃小人忽然把被窝向旁边一甩,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大声叫着:
该死的耗子,无法无天地闹;我要起来把你们围剿,要你们这一批强盗,一个也逃不了。
他挥起了一把小宝剑,对柜子里面所有各式各样的娃娃们说:“朋友们,弟兄们,你们愿意承认我做你们的统帅,率领你们去打硬仗吗?”
最先起来响应的,是柜子的上面三个穿着西班牙黑礼服的滑稽人,一个穿着一双拖鞋的长腿人、四个扫烟囱的工人、两个弹琴的和一个铜鼓的乐手。他们大声说:“我们承认你做我们的统帅,我们服从你的命令,跟着你出去打仗,不打胜仗,就战死也甘愿。”他们说着便从柜子的第三层跳到地上来。他们跳下来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他们不但是身上穿着很厚的衣裳,就是他们的身体内部也塞满了棉花和稻草,所以当他们跳下来的时候,简直好像一袋袋的羊毛甩到地上来一样。但是他们那个用木头做的统帅,他跳下来,不是很容易跌断他的一双手和一双脚吗?读者们,你们试想想看,他站在柜子的第三层,不要说离开地面,只离开第二层就差不多两尺高,而且他的身体这样臃肿,好象是用一种又松又脆的木头削成的一样。
是的,当这个咬核桃的统帅从柜子的第三层跳下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克拉莱小娃娃从沙发跑过来,用她那一双柔软的膀子把这位拿着一把剑的小英雄轻轻地拖着,这位小英雄一定是跌断手脚无疑了。
玛丽看见这情形,很感动地说:“可爱的克拉莱,想不到你是这样好。我当初还怀疑你不愿意把你睡的那张床让给我心爱的木头小人呢。”
克拉莱姑娘把那个木头小英雄轻轻地压向自己的胸口,非常关切地对他说:“你看,你身上的创伤还没有医治好,你现在何必冒着性命的危险,出去打仗呢?你那一班弟兄们已经在地上集合起来,准备作战,他们一定会得到胜利的。那里不是你那些穿黑礼服的和那个长腿的滑稽人吗?扫烟囱的工人以及弹琴和敲铜鼓的乐手,他们都雄纠纠地站在那里,就是我盒子里面那些黑人和那些狮子、狗熊、他们也是声势汹汹的,要出来参加战斗。我的英雄,你在我脖子上好好地休息吧,或者你站在我头上那顶插着羽毛的帽子上面,看你那一班弟兄们怎样取得胜利,总比自己赶到火线上面去的好。”
克拉莱姑娘说的这番话,他哪里肯听?他在克拉莱姑娘的膀子上拼命甩这他那两条腿,克拉莱姑娘只好把他放下来。他一站定,便对着克拉莱姑娘跪下一条腿,低声说:“我最敬爱的姑娘,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
克拉莱姑娘连忙弯着腰把他扶起来,解下了她那条镶着许多珠子和宝石的腰带,预备挂在木头英雄的脖子上。但是木头英雄却向后退了两步,手压着胸口,对克拉莱姑娘说:“我受不起你这许多恩惠,因为我……”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便不说下去了。他随即把玛丽用来绑他肩膀的那条带子取下来,依照军人打领巾的方法,绕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他现在挥起那把宝剑,象飞鸟这样快捷,沿着柜子旁边那块板转角的地方滑到地上来了。
年轻的读者们,你们知道,这个咬核桃小人是懂得好坏的;玛丽以前给他好处,他一桩桩都记在心上。因为他心里很感激玛丽,所以克拉莱姑娘给他的那条带子,虽然很漂亮,他都不愿意接受,他还是喜欢玛丽给他的那条素净带子。
你们现在一定是急于知道,这个木头统帅跳到地上来之后,又怎么样。
是的,这个咬核桃的英雄刚跳到地上,那一大群老鼠立刻从四面八方大声叫起来。他们现在集中在那张桌子下面,那个最丑恶、脖颈上伸出七个头的老鼠,高耸在着一群不计其数的老鼠上面。
现在当然是越来越紧张了。
《第五章 大会战》
咬核桃的统帅对那个敲铜鼓的乐手说:“忠心耿耿的乐手,你把总攻击的鼓号给擂起来!”乐手当下便把那个最紧急的鼓号擂得特别起劲。玻璃柜子的玻璃都被这鼓声振动得响起来了。玛丽对着柜子望过去,望见弗里兹那些用来做兵营的盒子,都打开了盖,走出来不计其数的兵。所有的兵都是全副武装,神气十足地在柜子的最底下那一层集合起来。
咬核桃的统帅由这里走到那里,对他的战斗员训话。偏偏那些号兵吹起喇叭来,把他说话的声音都遮盖了。他很动气,大声说:“所有的喇叭手不许动!”他现在对那个长腿的滑稽人说:“将军,我知道你胆量很够,并且积有很多的战斗经验。现在我把所有骑兵和炮兵都交给你指挥,你要把握时机,争取全面胜利。你的腿很长,跑来和马一样快,所以你用不着骑马。你现在就叫下令进攻吧!”
长腿滑稽人当下便把他那些又瘦又长的手指靠近他的嘴,用力一吹,听起来好像一百个号兵同时把喇叭吹起来的声音一样。
现在好像从柜子里面发出一片马叫声,跟着又是乱七八糟的马蹄声。弗里兹所有那些装甲骑兵、长矛骑兵,尤其他最近得到的那些轻骑兵,都全数出动到地上来了。现在一团又一团的军队,连同那些随风招展的旗帜,以及那些耀武扬威的军乐队,都在咬核桃的统帅面前开过去,在房间的这一边排列起来。弗里兹那些大炮也开到房间里面来了。每一门大炮都配备着好些炮兵。现在开始射击了。从每一门大炮射出用豆粉团子做的炮弹,打到那一群老鼠身上,看来好像撒了一层白粉一样。老鼠脸上涂了些白粉,这可把它们羞死了。
玛丽的妈妈有一张踏脚凳。在这张踏脚凳上面放着一门重炮,从这门重炮射出来的面粉团子,差不多有核桃这么大。那一群老鼠中了这些炮弹,一个个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真的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的老鼠。前头的老鼠刚倒下去,后面的老鼠又补充上来。它们现在向好几个炮兵阵地冲锋,真是满房间都是烟和灰尘。玛丽的耳朵也几乎聋了。她虽然看不清楚,听不清楚,但是她知道,每一个军团的战斗员都发挥他的最大的力量,一下子你冲过来,一下子我冲过去,冲了很久,还是不分胜败。
老鼠越来越多,它们用一种象白芝麻这样的小豆子,向着这边撒过来,现在已经撒到玻璃柜子里面来。克拉莱姑娘和杜鲁姑娘这两个娃娃,急得象苍蝇那样在柜子里面到处乱窜。克拉莱姑娘很感动地大声说:“我是娃娃们当中最漂亮的一个,我的年纪还这样轻,难道要我现在就离开人世吗?”
杜鲁姑娘也大声叫起来:“过去我非常安分守己地做人,难道要我什么快乐都没享受过,便死在这柜子里面吗?”她们两个互相抱着放声大哭,尽管两方的大炮放得惊天动地地响,人们还是听见她们两个痛苦的声音。读这篇故事的小朋友们,故事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形,它的激烈程度,你们是梦想不到的啊。
最先是煮滚了的开水一般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一下子来得非常沉重,一下子又来得非常尖锐,中间又夹杂着喇叭的声音和大炮的声音,一下子疏,一下子密。不管这些声音怎样象天崩地裂一般地响,总盖不了那一群老鼠和它们的鼠王叫起来的声音,也盖不住咬核桃的统帅有时叫起来的发命令的声音。这个咬核桃的统帅对火线上的好几营人指示一番之后,又到前头督战去了。
那个长腿的指挥官率领他的马队好几次向前冲锋,每次都杀伤了不计其数的老鼠。弗里兹那一队轻骑兵所向无敌地前进。忽然间老鼠那边的炮队射过来许多榴弹,不但是奇臭无比,而且把每一个轻骑兵非常漂亮的制服都弄脏了。原来这些榴弹是用老鼠粪做成的。那一队轻骑兵因为爱惜军服,不愿意前进。那个长腿指挥官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叫它们向左边避开。为了叫口令的缘故,他跟着他们向左边走,其他那些装甲骑兵和长矛骑兵也跟着向左边逃避。这样一来,他们便无心战斗,躲在那里看别人战斗了。
这时候,那一门放在踏脚凳上面的重炮,也遭到一大群丑得可怕的老鼠的突袭。他们前仆后继的冲过来,发挥着意想不到的力量。最后那张踏脚凳,连同上面的重炮和步兵,都被它们冲翻了。
咬核桃小人看见情形不对,急忙下令叫他的右翼向后退却。聪明伶俐的读者们,你们大家都知道,退却差不多就是等于溃散。我们真替这个咬核桃的统帅可惜,他下了退却的命令之后,整个战局便糟到不可收拾了。
当然,就那个时候的情形,站不住脚的,只是咬核桃小人所统帅的军队的右翼,他的左翼,不过是不原意向前,并不是败退。当战争到了非常激烈的阶段,老鼠国王那边一大群的骑兵,对着咬核桃小人这个按兵不动的左翼扑来。他们叫得震天响。但是咬核桃小人这个按兵不动的左翼一振作起来,还是把来势汹汹的敌人打退了。
玛丽因为一条膀子受了伤,所以只好和那些玩具疏远起来了。那些连环画册,她看不到一两页,眼睛便冒着无数的金星,她只好不看了。她躺在床上,觉得日子不怎么好过,恨不得快快天黑,因为到了天黑的时候,她的妈妈便可以坐在她的面前,把一些好听的故事读给她听。
她的妈妈现在刚把那个花卡丁王子的故事说完,教父朵谢梅便敲门进来了。他一进门便说:“我倒要亲自到来看看,看玛丽是怎样受伤的。”
玛丽看见教父朵谢梅和他那件黄色上装,马上便想起那天夜里,她心爱的那个木头小人和那些耗子交战的情形。她想也不想就说:“教父朵谢梅,你对我太不好了。我看见你坐在自鸣钟上面,用你那件上装的下摆,把自鸣钟遮起来,免得它当、当、当敲起来的时候,把那些耗子瞎跑。我还听见你大声叫那个老鼠国王走过来。教父朵谢梅,你为什么不帮助咬核桃小人?你为什么不帮助我?我后来受了伤要躺在床上,这不是你害我的吗?”
玛丽的妈妈非常诧异地问:“玛丽,你疯了吗?”
教父朵谢梅装出一个非常难看的面孔,用知了一般的声音唱起来:
做着钟摆子便要走,走起来要像样。钟呀,钟的摆子呀,一秒一秒钟走起来的时候要轻,一个一个钟头敲起来的时候要响。当当、当当、当当,象娃娃这样漂亮的姑娘,不要害怕!钟是会敲的,敲起来的时候,猫头鹰会快快地飞来,把鼠王赶走。你看它拖着尾巴没命地逃。钟敲起来了,当、当、当。钟呀,钟的摆子呀,你要斯斯文文地走,不要太快,不要太慢,要走得刚刚好!
玛丽睁大了眼睛望着教父朵谢梅,因为他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比平时更加难看。他不停挥着他的右膀子,象用线抽动起来的,跟木偶戏里木头小人的膀子一样。如果不是玛丽的妈妈也坐在房间里,玛丽会吓得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这时候弗里兹也走进房间里来了,他笑着对他说:
“哎,教父朵谢梅,你和我那个活动滑稽人完全一样,人们把他背后那根线一抽,他便做出各式各样的滑稽样子。这个活动滑稽人,我早已把他摔到火炉后面,今天我看见你这个滑稽样子,我又想起他。”
玛丽的妈妈也向教父朵谢梅提出疑问:“敬爱的参议先生,你挥着手唱的那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
教父朵谢梅笑着回答:“你没有听见过我这首修理自鸣钟的小歌么?每次遇着小孩子生病,我总把这首小歌唱给他听。”教父朵谢梅现在坐在玛丽床前,对玛丽说:“我知道你是怪了我,因为我没有把老鼠国王的眼睛挖出来,你要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但是我替你另外做了一桩事情,你看见就应该欢喜。”
教父朵谢梅说时,从衣服里把一样东西慢慢地拿了出来——就是那个那个咬核桃的小人,他的牙齿和下巴,都已经修理好了。
玛丽一看见这个修理好的她心爱的木头小人,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她的妈妈对她说:“你看,教父朵谢梅对你那个咬核桃小人多好。”
教父朵谢梅接下去说:“玛丽,你的木头小人生得并不怎样好看,这个你也要承认的。为什么他的祖先会生下这样的丑鬼?为什么这种丑怪的样子会一代一代传下来?玛丽,如果你要知道这里面的秘密,我可以说给你听。我要问你,你已经听人说起过那个关于碧丽波公主、老鼠王后和自鸣钟技师的故事吗?”
弗里兹不等玛丽回答,便抢着问:“教父朵谢梅,你替我这个咬核桃小人安装牙齿和下巴的时候,为什么不替他安装一把宝剑呢?”
教父朵谢梅很不高兴地回答:“这样样事情都要找茬,这是你的怪脾气。我只愿修理那个木头小人的牙齿和下巴,他没有宝剑,这不关我的事。让他自己找一把宝剑好了。”
教父朵谢梅现在对玛丽说:“你说吧玛丽,你听过那个碧丽波公主的故事没有?”“没有。”玛丽回答,“啊,亲爱的教父朵谢梅,你说给我听吧。”
玛丽的妈妈说:“希望这是一个斯斯文文的故事。你平时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很怕人的。”
“这次我要说的那个故事,一点都不会令人听着害怕。不,那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
“你现在就说吧,可爱的教父。”孩子们这样哀求他。
下面是教父朵谢梅说给他们的那个故事。
《第七章 硬核桃的故事(上)》
“碧丽波的妈妈是一个王后,所以碧丽波一出世就是一个公主。
“国王看见这个躺在摇篮里面的公主,欢喜得跳起来。他用一条腿站着,转了好几圈。他大声说:‘你们曾经看见过比我的碧丽波还要漂亮的小姑娘没有?’
“所有他的部长们、将军们、局长们和军官们都和国王一样,每一个人都用一条腿站着,一边转,一边回答:‘没有,绝对没有!’
“凭心说来,象碧丽波公主这样漂亮的姑娘,自从开天辟地以来,真的还不曾有过。她的脸好像是用百合花和红玫瑰花织成的;她的眼睛像闪着亮光的海水;头顶上自然卷起来的头发,看来象一条条的金丝线。最稀奇的是碧丽波出生的时候,嘴里已经有两排珍珠般的牙齿。她出世刚两个钟头,国王的宰相摸着她的脸,细细地看。不晓得怎样一来,宰相的手指被她咬得紧紧的。痛得那个宰相不停地叫着:‘我的妈呀!’
“另外一些人说:那个宰相那时是叫着:‘哎唷哇’。究竟他叫什么,一直到今天还调查不出来。
“无论如何,那个宰相的手指头被碧丽波公主咬了一口,这是事实。那时候全国的老百姓都知道,碧丽波公主年纪虽小,但她真的象天使一样,有的是理性,有的是情感,有的是聪明。
“国王有了这样一个公主,全国人都觉得非常高兴。只有王后一个人很特别。她虽然也非常高兴,但她同时也非常害怕,非常担心。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缘故。人们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把碧丽波公主那个摇篮守卫得这样严密。除了守门的卫兵之外,还有两个女卫兵守卫在摇篮两旁。这还不够,每天夜里还有六个女卫兵坐在摇篮的周围。最令人费解的,就是这六个女卫兵的大腿上又要放着一只公猫,而且还要每一个女卫兵,一夜到天亮,顺着毛摸那只公猫,摸得它非常舒服地叫起来。当然啦,你们这一班年轻的读者们,是不会想得出碧丽波公主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严密地防卫的。这里面的道理我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碧丽波的父亲非常喜欢热闹,时常都有别的国家的国王们和王子们来拜望他,在他的宫廷里面尽情跳舞,并且举行各式各样的游戏。有一次,他要表示他的国库里面有的是金银,还要他的客人们承认他不是一个吝啬鬼。碰巧他的厨师告诉他,看天文的大臣,已经选定了一个屠宰的日子,他就决定要举行一次盛大的香肠宴会。他对那一班国王和王子们说:‘请你们来喝一勺羹汤。’他心里想,你们看见我那些妙不可言的香肠,你们一定会做出各式各样惊奇的样子,给我欣赏,到时候我好不开心。
“王后当然知道他要用怎样不平凡的香肠款待他的客人。这就是说,这种不平凡的香肠,要王后在厨房里面亲自动手,才可以做出来。
“到了那天,那个替他管理国库的财政大臣,便要把那些用来做香肠的金锅、银锅,拿到厨房里面来,让王后使用。
“不要说香肠本身,单是那些用来煮香肠的柴火,已经是珍贵得吓人了。原来大灶里面烧得都是檀香木啊。王后围着一条白绫子围裙,站在大灶旁边。大灶上面那个金锅,散出一阵阵香得稀奇的香肠汤气味。那时候国王正和一班大臣在会议厅里面商议国家大事。他一闻到那些香肠汤的香气,便没法子静坐在那里。
“‘我要出去一趟,’他说着跳了起来,离开了会议厅,来到厨房里,把王后抱了一抱,便用他那枚金的指挥杖在金的大锅里面搅了好几搅。他很满意,就很放心地回到会议厅里面去了。
“国王走出了厨房之后,制造香肠的紧要关头便到了。要把肥熏肉切成象骰子那样大,在银格子上面煎熟,依照一定的分量,塞进一根根的香肠里面去。依照国王的意旨,这工作要由王后自己来做,不许别人动手。
“王后现在开始煎那些熏肉了。忽然间她听见一个很细的声音对自己说:‘好姐姐,你把那些熏肉分点给我吃吧!我也是王后。我很想吃你的熏肉。分点给我吃吧!’
“王后马上知道,这是那个老鼠王后说话的声音。这个老鼠王后在她的宫殿里面,已经住了不晓得多少年。据老鼠王后自己说,她是老鼠王国的王后。她的老鼠王国就在这个宫殿里面。她的老鼠宫殿就在这个大灶底下。她还说,她和这个宫殿的主人有亲戚关系。她说的主人就是指国王和王后。
“王后的性情是非常柔和的。她不愿意使得老鼠王后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她虽然不承认她是跟她同等的王后,尤其不承认她是她的姊妹,但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好日子,她还是原意分一些东西给她吃。她说:‘老鼠王后,你出来吧,你可以尝尝我的熏肉。’
“老鼠王后听见王后这一番话,高兴极了。她从大灶底下钻出来,一跳便跳到大灶上面,用她的小爪子拿着王后放在她面前的一颗颗熏肉,向嘴里送。但是,你们看,老鼠王后的一家人,连她的那一班亲戚,不管是亲的、疏的,男的、女的,现在都出来了。他们由老鼠王后的七个最调皮的儿子率领着,把台上那些熏肉风卷残云一般地向嘴里塞。王后看见这情形,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用说把他们赶走。
“幸亏这时候那个非常能干的内廷女总管偶然从这里走过。那一班老鼠一听见她的声音,又看见她的一双手对着他们摇过来,一眨眼的功夫,便抢着一些可以拿走的东西,通通跑光了。可是剩下来的熏肉,已经没有多少了。王后叫人把那个非常精明的内廷数学专家请来。由于这个数学专家非常巧妙的设计,总算每一根香肠都分到了一些熏肉。
“现在一片鼓声和喇叭声响起来了。穿着礼服的国王们和王子们,有些骑着马,有些坐在水晶做的马车里面,都兴高采烈地到来做客。国王头戴着王冠,手拿着指挥杖,亲自出去欢迎他们,并且引他们来到餐台前面,让各人在各人的座位上坐下。他坐的当然是餐台最上头那个主人的位子。现在开始把各式各样的香肠端上来了。最先端上来的是一种以猪肝为主的香肠。这香肠刚进了国王的嘴里,他的脸色就开始惨白了。接着他的眼珠朝上面翻了几翻,又叹了好几口气,好像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苦。随后端上来的是那种以猪血为主的香肠。他刚吃了一口,就哭着叹了一声,整个人倒在椅子的靠背上。他的一双手遮着自己的面孔。他真的伤心极了。
“所有的人们都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那个御医连忙按他的脉搏,但是说不出他是害了什么病。人们只从他得到这样一个印象,好像他伤心得连人都不要做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晓得费了多少唇舌,所有想得出的方法,都试过了,也不晓得用了多少根点起火来的鸡鸭毛的烟,熏他的鼻子。最后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熏肉太少了。’
“王后一听见他这句话,便跪倒在他面前哭着说:‘我的国王丈夫,原来你是为了香肠里面太少熏肉,所以伤心到这步田地的。这都是我的罪过。我现在跪在你的面前,听从你把我重重处罚。啊,那些熏肉是被老鼠王后和她的七个儿子以及她那一班本家亲戚抢去吃了……’王后说到这里,昏迷不省人事,跌倒在地上。
“国王非常生气地大声问那个内廷女总管,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女总管就把她所知道的报告国王。国王当下便决定要把抢着吃熏肉的老鼠王后和她的本家亲戚重重地惩罚。
“国王马上召集御前会议。会议的结果,决定对老鼠王后提出控诉,并决定没收老鼠王后的一切财产。但是国王认为尽管如此,老鼠王后还是可以出来偷吃他的熏肉。他于是决定把这桩事情交给他那个多才多艺的自鸣钟技师处理。这个多才多艺的自鸣钟技师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也叫做朵谢梅。他当下向国王负责声明,要用一个政治家的手腕,把老鼠王后和她的本家亲戚永远从宫殿里面赶出去。他于是发明了好些非常精巧的小机器,机器里面的小绳子绑着熏肉。围绕着老鼠王后住的地方都放着这样的小机器。
“老鼠王后是非常聪明的,她才不会上自鸣钟技师的当。但是她的一切警告都没有什么用处。她的七个儿子和她的许多本家亲戚,一闻见熏肉的香气,都走进那些小机器里面去。他们刚想吃熏肉,机器的小门便忽然关了起来。人们便在厨房里面把这些关在机器里面的老鼠一个个弄死。老鼠王后只好率领她那些剩下来的本家亲戚,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她是说不出来的悲痛,她决定要报仇。
“这时候所有宫廷里面的人们都非常欢喜;只有王后一个人非常担忧。她知道老鼠王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替她那些被杀死的儿子和她的本家亲戚报仇。
“有一天老鼠王后忽然出现在王后面前。那时候王后正在厨房里为她的国王丈夫做一样小菜,把猪肺切成丁子。老鼠王后对她说:‘我的儿子和我那些本家亲戚都被你们弄死了。王后,你要当心,当心老鼠王后把你那个公主咬死,你当心好了。’老鼠王后说完这一番话,忽然不见了。王后被她吓得昏头昏脑的,连手里那碗猪肺丁都翻进炉火里面去了。这样她弄国王喜欢吃的东西时又闯了一个祸,国王当然非常生气。
“孩子们,今天就说到这里为止,下一次才继续说下去。”
玛丽一边听故事,一边想她的心事。她请求教父朵谢梅继续说下去。但是朵谢梅哪里肯依从她,他说:“一次说得太多不好的,明天继续说下去就是。”
当朵谢梅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弗里兹拦住他问:“教父朵谢梅,你说吧,那些捉老鼠的铁丝笼子当真是你发明的吗?”
“你少跟教父朵谢梅罗嗦吧。”弗里兹的母亲大声的教训他。朵谢梅笑嘻嘻地对弗里兹说:“难道像我这样一个连自鸣钟都会制造的技师,不晓得发明捕捉老鼠的铁丝笼子吗?”
《第八章 硬核桃的故事 (中)》
“现在你们知道了,”教父朵谢梅第二天晚上对孩子们说,“为什么王后要用这许多女卫兵护卫那个漂亮的公主碧丽波。她真的害怕那个老鼠王后会回来,说得出做得到地把碧丽波公主咬死。
“朵谢梅技师的机器,对于那个非常机警的老鼠王后,始终不能够发生什么效用。还是那个晓得看天文的顾问出了一个好主意,要借助那一班公使参赞的力量,使得老鼠王后不敢走近公主的摇篮。是什么样的公使参赞呢?是那个做宫廷顾问的大公猫的一班儿子,因为它们晓得刺探夜里的一切动静,所以封它们做公使参赞。它们承担起这样重大的国家任务,不让老鼠王后走近公主的摇篮。为了酬劳它们的功劳,要那一班女卫兵好好地顺着毛摸它们,使它们舒服得叫起来。
“那是一天夜里十二点钟的事情:一个守卫在公主摇篮旁边的女卫兵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一看,四周的女卫兵和那些公猫都睡着了,丝毫没有猫叫的声音,简直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听见木头里面的虫咬木头的声音。
“这个女卫兵一转眼便看见一个非常丑恶的老鼠象人一样站在摇篮里面,它的头紧贴公主的头。这个老鼠当然就是那个老鼠王后。那个女卫兵当下便吓得叫起来。
“由于她的一声叫,所有的女卫兵和那些公猫都醒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鼠王后对着一个角落里直逃。那些公猫立刻追上去,但是已经太迟了,老鼠王后已经钻进地板的一条裂缝里面去了。由于这一片闹声,碧丽波公主也惊醒了,非常凄惨地哭起来。
“‘谢谢上帝,’那些女卫兵们同声叫起来,‘并没有把公主咬死。’但是她们一看公主的面孔,真的吓倒了:原来漂亮的碧丽波公主已经变成了一个奇丑的怪物。那个又红有白的、披着金丝发的脸不晓得到了哪里去。她们看见的,是一个臃肿得非常难看的大头,,接连着一个小得不像人样的、弯起来的身体。原先那一双闪着亮光的、海水一般的蓝眼睛,变成了一双凸起來的、不会转动的绿眼睛。尤其那个大得怕人的嘴,简直是由这一个耳朵边开展到另一个耳朵边。王后看见这样子,真是悲伤得人都不要做了。为了保存国王的性命,人们连忙在他那间书房的四堵墙上面装上了好几寸厚的棉花垫在后面的花纸上,因为他不停把自己的头向墙上撞去,一边撞,一边哀叫:‘我这个不幸的国王!’
“现在他应该懊悔,懊悔不应该把老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