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咕、咕咕!裴婆婆又在呼唤她的鸡回家喂食。邻居田老头的一群鸡耳朵贼灵,它们箭一般往前冲,把裴婆婆的鸡远远地甩在后面,挣先恐后抢着糠饭吃。其中一只白母鸡温文尔雅,不时捡起洒落地上的饭粒劝同伴:“这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能这样……”
裴婆婆气咻咻把它们一个个赶出来:“这些鸡和你们的主人一个样,就爱占便宜!”
接着,裴婆婆的鸡大摇大摆进去,慢条斯理吃着松软可口的糠饭。田老头的鸡围在栅门外张望,直吞口水。一只花公鸡攀上栏栅跳了进去,被裴婆婆抓住扔了出来。只有白母鸡安静地站在它们身后,不吵不闹,显得风度翩翩。
裴婆婆的鸡都吃饭喝足,进窝睡觉,盘中还有一些剩饭。裴婆婆把其它的鸡轰走,单单赶着白母鸡来吃:“白母鸡,我看就你斯文,你那些同伴个个像土匪强盗。”
裴婆婆是说昨天中午,她一家在午睡。花公鸡它们啄开栅门的铁丝扣,撞开门而入。裴婆婆却早留一手,把满盘的饭放在鸡舍上,它们够不着的地方。花公鸡扑愣飞上棚顶,踢翻饭盘,饭散落满地,它们竞相挣抢。裴婆波赶来时,它们把饭吃得一粒不剩,一哄而散。那只装鸡食的精美瓷盘摔在地上裂成几块……
白母鸡饥肠辘辘吞咽着,时不时噎着打嗝。裴婆婆捧来一碗水给它喝,心疼地说:“你们家的主人真是作孽!鸡多多的养起来,却舍不得喂食!”
白母鸡回到家门口,主人劳动还没归,大门紧销着。陆续回来的姐妹兄弟并排站在屋檐下,又冷又饿。直到天全黑,田老头和老伴推着一手板车谷子回来,女主人一打开门,一群鸡紧跟在她脚后。田老头忙把一袋袋谷子往楼上搬,连一把谷子也舍不得喂。黄母鸡扑到谷包上,狠狠地在袋子上啄开一个口,谷子哗哗往下漏。这时,女主人气汹汹拿起扫帚赶跑了鸡,把谷子扫进箕斗,倒回袋子。破口大骂:“这遭瘟的鸡、鹰叼的鸡……”
然后,她把鸡都关进鸡舍。夜深了,鸡群还在叽叽喳喳满腹牢骚。大公鸡说:“裴婆婆和她的丈夫都是退休教师,家中没种田,靠买粮食吃。每日三餐还要给她家的鸡喂饭。我们家田老头是农民,楼上囤积的稻谷发霉了也不肯倒给我们吃,拿来卖给公家;剩饭还自已炒来吃。便让我们东偷西抢填饱肚子。”
黄母鸡说:“有几个像裴婆那样善良的人!去年我的老伴公鸡到一户人家里偷吃,被人狠心打断了腿。回到家主人不怜悯,还嫌它残废,便把它杀了!”
天一亮,田老头就早早起床打开鸡舍,把鸡赶出去觅食;女人在旁边说:“有蛋的,别忘了到楼梯下的巢里下蛋!”
白母鸡经过裴婆婆的门前,裴婆婆正在给鸡喂早餐。她见白母鸡独自走着,就放白母鸡进来一起吃。裴婆婆只有两头母鸡一头公鸡,它们挑来捡去,吃了几粒白饭就饱了,抹一末嘴,溜达去了。白母鸡的食量大得惊人,它把裴婆婆半盘的粗糠拌米饭吃了个干净。白母鸡望着裴婆婆家铺着绒丝的鸡巢,柔软整洁,心慕不已。裴婆婆的鸡多舒适啊,过着无忧无虑温饱的日子。她的鸡长得臀肥胸大,蛋却下得极少。白母鸡悄悄爬上巢,要下蛋给裴婆婆。
白母鸡咯咯报喜,裴婆婆走来一看,巢里多了一个蛋。
“白母鸡,你怎么把蛋下在我这了呢?”
裴婆婆收起了蛋,抓出一把米慰劳白母鸡。
晚上,裴婆婆来到田老头的家,把蛋还给他:“这是你家白母鸡产的蛋。”
田老头眯着眼笑,假惺惺说:“一个蛋算什么,我们白天都在外干活,这些鸡全靠你照看。”
“你家的鸡下的蛋,就是你的。邻里相互照应,那是应该的。”
裴婆婆前脚一出家门,田老头就立即变了脸。但他还得先小心翼翼地把蛋放进抽屉,接着怒气冲冲地从鸡舍中揪出白母鸡,一阵脚踢。“你这死鸡,瞎眼了,蛋都下到别人家去!”
白母鸡痛得咯咯大叫,忙钻进女人的库管。女人说:“得了,把白母鸡身体踢坏了,怎么给我们生蛋?”
田老头便停住了打。他是个极贪便宜又吝啬的人,人们都叫他铁公鸡。他每天像个小女人要数着鸡生了几个蛋,还给每头鸡造册登记产蛋量。他家养了15头鸡,每月他都要宰一头鸡炖药吃,然后又买回一只小鸡替补。哪头鸡产蛋落在最后,他就扑杀哪头鸡,使每头鸡感到自危,拼命找食,努力产蛋。白母鸡长得气宇轩昂,人见人爱,得到讫食多,营养好,产蛋量也排在群鸡之首。
白母鸡自从那晚遭到田老头毒打后,半个月来没产下一个蛋。女人埋怨说:“白母鸡让你踢坏了身子,产不了蛋,杀了它吧?”
田老头的心比女人更细腻:“你看白母鸡脸颊红通通的,像个下蛋的鸡,会不会又下到了裴婆婆家了。”
“那回蛋下在裴婆婆家,她不是送来了吗?”
“一个蛋会送,十个蛋就难说了!”田老头说。小人总是以卑鄙的心里去测度别人。
田老头放下一天的活不干,偷偷地跟踪白母鸡。他跟着白母鸡到了一处草坡,白母鸡蜇身躲进了草窠里。一会儿,白母鸡咯咯唱着歌出来。田老头跑过来,扒开草丛一看,底下摆着十几个蛋:“原来你偷偷把蛋产在外边了!”
他拿起一根竹片追打,白母鸡惊叫着逃得远远的。他弯身去捡蛋,愤愤骂道:“晚上再来收拾你!”
夜晚,鸡群感到了气氛中布满了杀机。女人在灶旁烧水,田老头在唰唰磨刀。
一只老母鸡对白母鸡说:“你真糊涂呀,怎敢把蛋生在外边呢?我们的主人鬼精,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呀?这下你大祸临头了!”
白母鸡超然洒脱,平静地说:“早晚都会这么一天,你们别吵了,让我死之前好好睡上一觉吧。”
白母鸡疲惫地闲上眼睛。一阵脚步声靠近,群鸡扑打着双翅,呼叫着抗议。手电光从白母鸡眼前晃过,照在了睡在它身旁的老母鸡身上,田老头提着老母鸡去。
咯——咯——,老母鸡凄惨地叫着求饶。它已在这家生活了5年,年迈体衰,产蛋一天不如一天。且老母鸡平时和白母鸡最亲密,田老头是杀老黄鸡给白母鸡看,杀一儆百。
第二天一早,田老头独留下白母鸡,抓起白母鸡,食指在它的尾部探了探,摸到体内的蛋后,便把它按进鸡巢,上面用木板盖着。直到中午他回家时,白母鸡产下蛋,才放它出去。
母鸡们产蛋高峰期过后,个性倔强的花母鸡开始静坐、绝食,整天吵闹着要主人还给它的蛋,给它生儿育女的权利。花母鸡它们不知道,田老头早把它们的蛋卖了钱,存进银行。田老头使尽种种手段折磨、打击和镇压鸡的抗议。他们给花母鸡灌辣椒水,黄母鸡依旧不依不饶,田老头想到了一个更绝的办法来惩罚。他拿一根竹杆插在石缝间,然后用黑布蒙住黄母鸡的眼睛,让它战战惊惊立在竹杆上。
傍晚,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隆隆,接着哗啦啦下起瓢泼大雨。黄母鸡站在竹杆上摇摇晃晃,一头扎进水沟,扑楞着呼叫救命。直到天黑田老头回到家时,黄母鸡已被水淹死了。
深夜,群鸡沉浸在悲愤中,呜咽痛哭。白母鸡愤慨地说:“明天大家一起逃跑吧?”
大公鸡说:“往哪逃呀,夜里外头都是狐狸、黄鼠狼,还不够它们吞了!”
白母鸡说:“就让它们吃了,也比在这任人打击强!”
白母鸡真的出逃了。它要走得远远的,去田老头找不到的地方养育儿女。翻过几座山,白母鸡来到一栋旧庙里,遍地是蜘蛛、蜈蚣,它美美地饱餐一顿,便在墙角用枯草铺了个窝睡下。夜里山上各种怪异的鸟叫声传来,白母鸡睡不着。一只狐狸悄悄地跳进来,那对闪着绿光的眼睛幽深、恐怖,白母鸡浑身的毛发竖起,头往里缩。哧溜一声,狐狸扑了过来,白母鸡飞跳起来,咯咯呼救。
一头大黄狗冲了进来,旺旺!大黄狗吠了两句,叫狐狸住手。狐狸仍不肯罢休。大黄狗冲上去和它撕打,狐狸伤痕累累败逃。大黄狗在前后巡走一圈,撒了泡尿留下气味,表明这是它的领地。大黄狗走到白母鸡身边说:“我是人饲养的家狗,是这儿的警察,以后它们再也不敢靠近这儿了。”
山上的虫子、野果比比偕是。白母鸡日食无忧,过起自由自在的隐居生活。白母鸡产下了十几个蛋,准备做妈妈了。这天,白母鸡回家看到心爱的蛋少了3个,咯咯垂头哭泣。此时,一只和它长得一身洁白毛发,一脸帅气的猫经过,问道:“鸡姐姐,你为何哭?”
小白猫认真听了它的供述,在地上嗅了嗅,胸有成竹。安慰白母鸡说:“我是人饲养的家猫,是这儿的警探,我知道是谁干的了。你现装着什么也没发生,我帮你除掉这个小偷。”
小白猫和白母鸡躲在柱子后。一会儿,一只老鼠贼头贼脑地从地下的洞中爬出,它溜进鸡窝抱着一个蛋就走,小白猫喵地跳出。
老鼠扔下蛋就跑,说时迟,那时快,小白猫飞身过去把它扑倒在地,老鼠吓得寸骨皆软,尿了一地。小白猫叼着它翻墙而去……
白母鸡孵出了7只毛绒绒的小鸡,小鸡一天天长大,两肋长出了小翅。4只小鸡和妈妈一样长着洁白的羽毛,其中还有3只长着花羽毛,那是白母鸡鸡和附近山下的花公鸡偷偷“幽会”的爱情结晶。
白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林中进进出出,引起了人的注意,他们在相互打听:“这是谁家的鸡呢?”
小鸡有时不听妈妈的话,跑到山下的菜地吃了菜叶,农民骂它们“野鸡”。这话极大地伤了白母鸡的自尊。白母鸡想该给小鸡们找个好主人了,不能再像它自己落到贪婪、狠毒的人家。
白母鸡领着小鸡下山,它们来到一栋木房里。巧得很,屋里的王奶奶两个月前,她的一头和白母鸡长得一模一样的母鸡给鹰擒走了。王奶奶日夜思念她的白母鸡。王奶奶的眼睛老花,看到白母鸡以为是她那头白母鸡回来了,乐不可支:“我的闰女回来了,离开几个月还带了一群外孙回来!”
她拿来剩饭喂它们,小鸡们还是第一回吃松软可口的米饭。王奶奶是革命遗孀,靠政府每月发给她的津贴,一个人孤单单守着这栋大房子。如今有了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多热闹,她同小鸡相处得其乐融融。
小鸡长得和妈妈一样高大,都能自食其力了。白母鸡常常登上高山,望着远方。它想起了与她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和主人。虽然田老头贪得无厌、薄情寡义曾令它生恶痛绝;但他们必竟是它的主人,而且养大了它。
小鸡们恋恋不舍白母鸡离去:“田老头那么残暴,你为什么还要回到他的魔掌?”
“我出逃就是为了生下你们,现你们都长大了,也找到好人家。我死也无憾。王奶奶是位善良的人,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恪守鸡的节操:为主人活着,也为主人牺牲!”儿女们依依惜别白母鸡。
白母鸡历尽千辛万苦寻找回家的路。有一次还让老鹰盯哨上,它躲藏在石洞里饿了三天三夜才出来。又翻过一座山,白母鸡猛然听到大公鸡它们咯咯的熟悉声音,飞奔了过去。大公鸡它们见到白母鸡百感交集,咯咯围着它左看右看:“我们都以为你喂野兽了呢,大家每当想起你,都伤心流泪……”
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它们劝白母鸡:“你还是远走高飞吧,田老头发现你,就会宰了你的!”
白母鸡视死如归:“谁让我们遇上这么个主人,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要杀要剐随他!”
田老头看到白母鸡,喜不自禁,咕咕亲切唤叫,领着白母鸡回家。一到家,田老头把门一关,凶相毕露。女主人按住白母鸡,两手牢牢扭起它的翅膀,田老头跑到厨房取来了刀……血迹染红了白母鸡洁白的羽毛,白母鸡含恨死去。田老头恶狠狠地说:“以后哪头鸡还敢再逃跑,它就像白母鸡一样的下场!”
其它的鸡缩在窝里,战战栗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