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猫

　　寒冬的深夜，户外已是霜结冰冻。小霁的房里却温暖如春，壁上的空调呼呼地哈着暖气，厚厚的羽绒被下，小霁像幸福的小天鹅甜甜入睡。
呼哧、呼哧，小雯在睡梦中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她睁眼一看，身边躺着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吓得大声喊叫。
爸爸赶来打开小霁的门，喵，一只猫跳了出来。
爸爸说：“霁霁，别怕，是猫。”
“吓死人了，猫怎么会溜到床上睡觉呢？”小霁问。
爸爸说：“天太冷，猫来找人取暖。没事，睡吧。”
“爸，我怕，睡不着。”
爸爸拍着小霁：“睡吧，爸爸给你讲一个猫救人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初，吃大锅饭时期，那时浮夸虚报成风，明明一亩地只产百斤稻谷，竟然吹嘘上千斤，上万斤，把库存的粮食全都上缴了。第二年病虫害肆虐，粮食告磬，食堂限量供给食物，大家饿得苟延残存，许多人活活被饿死了。
有一家母子俩，母亲望着冷冷的四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雪夜里幻想着香喷喷的烧烤鸭，她对儿子土生说：“食堂每人每餐一两饭，饿得慌；要是能让我吃上一块猪肉，就是死也眠目了。”
儿子土生是个孝子，安慰母亲说：“妈，我一定要让你吃上一餐猪肉。”
这天，大队宰了一头猪，那时的猪也和人一样瘦得皮包骨，养足周年的猪就像现在喂三、四个月的小猪。猪肉一半还要上交到公社，剩余一点肉每人也轮不到一口汤。
深夜，土生偷偷地从山上摸到食堂的后门，厨房灶里生着火，亮光闪闪，土生爬上厨房旁边的一棵大树，攀着树干从窗子跳了进去。
大队长和司务长、民兵在楼上打牌，锅里炖着猪蹄做点心。土生掀开锅盖，香气扑鼻而来，他冻得哆嗦的手伸进盘子抓起一块肉塞进嘴中，连骨头一起嚼碎吞下。
柴火堆里发出沙沙声响，土生吓得赶紧躲藏。以为厨房里埋着暗哨，却一只猫钻出来，喵喵叫着。土生起怜悯心不忍驱逐它：“原来你也是到这里来偷吃呀，唉！这年头猫也闹饥慌。”
他抓出一块肉扔到地上，猫扑上来就咬，烫得呲牙咧嘴。
土生把猪蹄全倒进饭盒里，揣进怀中。此时，厨房外传来脚步声，他闪身躲进门后。司务长进来，一看锅里盘中空空，大喊：“有人偷吃了，快来抓贼呀！”
大队长和民兵从楼上赶来，看到锅里的猪蹄不翼而飞，命人展开搜查。一位民兵端着步枪，朝门后走来。土生无处可逃，包着饭盒直念阿弥陀佛。
突然，那只猫奋不顾身从角落跳出。大队长叫道：“一定是这只馋猫偷吃了肉，快抓住它！”
他们围成一团抓猫，猫机敏地纵身一跃，从窗口溜走。大队长带着人紧追着出去。土生趁机赶忙紧揣着那盒猪肉跑回家。
他们没能逮住猫，空空回来，大队长气急败坏：“这只死猫，偷吃了我们的猪肉，一定要抓住它，吃了它的肉！”
狡猾的司务长想出了一条妙计，说：“这猫尝到了甜头，明天定还会来，我们在窗里放张网，等它来投。”
第二天晚上，土生到队部报工分时，无意中从两个民兵的嘴里听到夜里要张网捕猫。他想到那只猫昨晚帮了他，不忍心让它自投罗网，落入虎口。
半夜，土生悄悄来到食堂爬上大树，守在窗外。那只猫果然真的来了，它迈着轻巧的步子，敏捷而迅速地跳上窗台。土生用力跺了跺树丫，那猫毫无觉察，他情急之中抓起屋顶的一快瓦片扔了下去，啪地一声响，那猫猛地缩回头逃走。
守候在里边的大队长他们听到声响，跑了出来。一个民兵抬头发现他，喊道：“树上有人！”
大队长夺过他的枪，朝着树上瞄：“谁？再不下来，老子开枪了！”
土生举手就擒。大队长掴了他一耳光：“这么晚了，躲在树上干什么？”
土生说：“我饿了，到树上剥树皮吃。”
两个民兵在他身上搜了搜，什么也没有。
司务长在旁说：“吃树皮，哪儿不能吃，干么老远跑到队部来？这桐树的皮能吃吗？这小子一定是贼，上他家搜去。”
于是，大队长让司务长带着民兵上了他家。
也怪土生的母亲太傻瓜，那晚的猪肉她浅浅尝了几口，便藏起一碗留给儿子吃，让人搜了出来。
司务长把那一碗猪蹄带回队部，捧到了大队长跟前。大队长拧笑着：“原来还是你这混蛋偷了食堂的肉。”
那时偷吃食物可是大逆不道，你一人撑饱了肚子，别人就得饿死。非常时期得有非常手段才能镇得住饥肠辘辘的民众。大队长吩咐民兵：“把这小子压到外边示众一天，明天再送到公社去。”
早上，几个民兵把土生捆绑在凉亭的柱子上，接受大家批斗。一天下来，土生一粒饭没吃，一滴水没喝就这样挺了过来。这还不算，接下来夜里的严寒他还能熬得过来吗？
狠毒的大队长心中打起了他的主意，他怕土生明天押到公社审问，如果说出夜里他炖猪蹄做开小灶的事，他非得挨处份不可。而土生罚苦役两个月，便可重获自由。他想干脆晾他一个晚上，冻死他算了。
夜里，大队长叫民兵看押着土生，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谁给他送饭、送衣，就和他同罪论处。两个民兵驮着长枪站在楼上烤着火，轮番换岗。
琴琴寒风中，露天广庭下的土生像钉在了柱子上，一动也不动，他的手和脚已冻麻木了，两眼昏花，沉沉欲睡。
喵！喵！土生昏沉沉听到即熟悉又亲切的猫叫。使劲睁开眼缝，那只猫就卷缩在他脚下，小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土生气若游丝说：“猫呀猫，你帮了我，你也害了我。你能来看我，我这心里舒服多了，你还是远远地离开这里，大队长就想剥你的皮，用你的肉喂他老婆治哮喘病。”
那只猫倏地跳进土生的怀里，他顿时感到心口一团火烧起，温暖了全身。
第二天凌晨，人们看到亭子瓦顶和柱子上铺满了洁白的霜冻，想土生冻了一夜早僵硬了。走近一看，土生目光灼灼，脸膛红润，依然活着。
大家都迷惑不解，难道有神仙帮他？突然，一只猫从土生的怀中跳出来，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只猫给他取暖，救了他。
“这猫真有人性啊！”人们对猫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