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嫂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后揉了揉眼睛,突然直起身来,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向东厢房走去。借着窗外投来的月光,她发现偌大的床上有点不对劲。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打开了灯。果然,床上只有丈夫金牛一人躺着呼呼大睡。
“你个死人,晓峰呢?”槐花嫂猛烈地摇晃起男人来。金牛从床上坐起来,也慌了,快步走到院中厕所里,旋即又出来。他走到大门口,只见反锁的院门敞开着,转头大叫一声“不好”,就回屋胡乱套上衣服,一挥手,让槐花嫂去推车。
槐花嫂坐在电动三轮车的车斗里,颤抖着声音不住地唠叨:“你说晓峰这孩子,不就是找工作面试失败了几次,至于天天寻死觅活的吗?”
金牛埋怨道:“还不是你,天天提别人家孩子多有出息,扭头就挖苦儿子花钱念了一肚子书,屁用没有。”
“行了,还好意思说我,熄灯前就嘱咐你,这几天儿子不好,情绪不稳,让你看着点,千万睡浅些,可你呢,睡得就像头死猪……”槐花嫂此时气不打一处来,不住地唠叨。
吹着夏天夜里凉爽的风,她抬头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稍微平复了心绪。她知道自己嘴碎,让儿子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晓峰是个要强的孩子,性格内向,加上家人的期望,一时无法面对现实。
三轮车快速驶出村子的主街道,在三岔路口停住了。金牛转过头问媳妇咋走,槐花嫂怔了怔,斩钉截铁地说:“往西,去金堤河大堤!”
金牛一扭车把,电动三轮车爬上斜坡,沿着河堤向前奔驰。
河堤下面是随风起伏的麦田,此时正值麦熟时节,到处飘着沁人的麦香。金牛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小心地问槐花嫂是不是担心孩子来金堤河寻死。
槐花嫂脱口而出:“可不是,他这两天一直胡说还不如跳河死了!”刚说完这句话,她就赶紧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接着向空中啐了一口,“呸呸呸,看我这张臭嘴,晓峰肯定是说着玩的,后半夜醒来睡不着,出来散心了。”嘴上这么说,是给金牛宽心,也是给自己心理安慰。
槐花嫂此时反复回忆刚才那个噩梦,梦里有一个水鬼在岸边要抓她怀里的包袱。水鬼力大无比,连包袱带人拉进河里。槐花嫂在梦里大喊“菩萨救命”,然后就醒了。
“菩萨保佑!”槐花嫂双手合十,小声祈祷。她暗自思忖,自己在梦里呼喊着菩萨,菩萨到底救没救她呢?如今晓峰生死未知,但愿菩萨能护佑他。
突然,前方的金堤河大堤下隐隐有人说话。金牛和槐花嫂顺着人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下的金堤河波光粼粼,岸堤下边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金牛马上把电动三轮开得飞快,发出刺耳的“嗡嗡”声。还没走到跟前,远处的人也听到了三轮车的声音,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河堤坡下冲上来,站到了大堤路面中央,一道亮光随之射来。
车子停住后,那道亮光也熄灭了。金牛和槐花嫂这才借着月光,看清楚面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
金牛打开了带来的应急照明灯,发现对方衣服全湿了,胳膊上、裤腿上都挂着黄泥巴,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
瘦高中年人欣喜地转头喊道:“孩他娘,这下好了,快把那孩子扶到三轮车上来!”
“好、好,他现在肚子里的水空出来些,吐了好几口水,睁眼了!”此时,金堤河下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金牛和槐花嫂突然明白过来了,立刻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向河堤下面跑去。借着应急灯,槐花嫂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怀里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脸色苍白的男孩子。她失声叫起来:“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