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暖和,地里没活儿,家里也没活儿,正是乡下最好的一段时光,唯一的缺点,就是村里的人太少,找不到人玩。
吃完早饭,杨光荣就拉着邻居李德水到村口大槐树下下棋,两人都是臭棋篓子,别人下棋看三步,他们只能看一步,也不会用计,上来就厮杀,三五分钟就是一盘,各有胜负,胜不骄败不馁,享受过程。
半上午的时候,来了一辆黑色小轿车,远远地就停了,下来两个人,穿得都很讲究,西装革履的。
李德水说:都不认识,好像不是咱庄的亲戚。杨光荣说:要是找我们家的,你千万不要吭声,让我来对付。
车里的两个人走了过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棋,一盘结束,戴眼镜的那人掏出一包烟,每人递一支,点上火,说道:大爷,请问,杨厅长家在哪?
李德水没吭声,杨光荣抬起头,皱起了眉头,很迷惑地说:你找错了吧,这个村没有叫杨厅长的人。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杨厅长不是人名,是官职,他名叫杨昊天,省民政厅副厅长。
杨光荣恍然大悟:你们还是找错了,这个村没有叫杨昊天的,也没有当副厅长的。
戴眼镜的坚定地说:没错呀,这不是杨岗村吗?杨光荣说:不错,是杨岗,既然他在省里当厅长,你就去省里找他呗,他又不在村里办公。
戴眼镜的友好地笑了笑:我们是朋友,我是外地的,办事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杨厅长的父亲。杨光荣理解了:原来这样啊!可是,这个村真的没有一个叫杨昊天的人,你去周围其他几个村打听打听吧,这一带姓杨的多。
戴眼镜旁边那个小分头笑着插话道:想起来了,高中以前,杨厅长不叫杨昊天,他叫杨发财,杨发财您知道吗?
杨光荣哈哈大笑:你说的是狗蛋啊!他是叫杨发财,当了这么大的官了,都没听他说过。不过,你们来晚了,他爸爸老杨头早就死了,他家里没人了,其他的人,都跟他去城里享福了。
戴眼镜的大惑不解:不会吧,据我所知,杨老先生还健在,要是仙逝了,我们应该知道的。
杨光荣说:全世界每天死那么多人,你都知道?你又不是阎王爷。
那人摇摇头,表示不相信,杨光荣急了:都是左亲右邻的,我能拿人家生死开玩笑,不信算了。
说完,指着棋盘,对李德水说:下棋下棋。
两个人还不甘心,想再找个人打听打听,四处空荡荡的,家家大门紧闭,真找不到人,只好叹一口气,走了。
两人一走,杨光荣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把棋盘都踢翻了。
李德水说:老杨大哥,你真是的,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自己死了哩?这不是咒自己吗?
杨光荣说:不这么说,他们能痛快地走吗?无利不起早,这两人既然认识我儿子,为什么不去找我儿子,找我干什么?肯定没好事,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了,人都没有了,他们就死心了。
李德水笑了:也是也是,儿子当大官,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