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汉走了,走得风风光光。俩儿子把丧事办得要多周全有多周全,要多体面有多体面。唢呐吹了三天三夜,出殡的前一天还请了一班人马在村里表演,请来的职业“哭丧”,把儿子对父亲的哀思哭诉得令人肝肠寸断。送葬的队伍绵延两三里。回礼的大礼盒里有碗筷、糕点、毛巾等九样,那包装盒村民们愣是没见过。村民们都说:“牛老汉可真有福气!”
牛老汉的老婆在生小儿子的时候因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那时大儿子也才6岁。牛老汉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两个儿子倒也争气,大儿子一直是全村的骄傲,考入了省城一所有名的大学,毕业后进了机关,目前已是一名正处级领导,老婆是个“官二代”。小儿子成绩一般但很活络,经营着一家有名的装潢公司,老婆是公司的会计,日子过得很是红火。
说起两个儿子对牛老汉的孝顺,村里人也是个个树起大拇指。他们清晰地记得牛老汉过60岁生日的时候,在村里的大礼堂摆了足足50桌,镇领导也来了不少,晚上还放了场露天电影。村里人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直夸牛老汉有两个好儿子。
大儿子住在省城,经常回来接牛老汉去省城小住,可牛老汉每次待不了几天就急急地往回赶。他跟花婶说:“我去就是为了看看孙子,城里的规矩我不习惯。”
小儿子住在市区的一幢别墅里,牛老汉每次去待的时间一长就想家,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
花婶是牛老汉的隔壁邻居,在他儿子小的时候,经常帮着给孩子缝缝补补、洗洗浆浆什么的。几年前花婶的老伴因病去世,她和牛老汉你情我愿地想要一起过日子。牛老汉跟两个儿子商量要娶花婶,两个儿子坚决不同意。大儿子说:“爸呀爸,我现在好歹是个领导,你弄这么一出,让我很尴尬呀。”小儿子说:“爸,花婶怕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这绝对不行。”
按照风俗,牛老汉的两个儿子在父亲“五七”这天邀请了很多亲友,特地请来厨师办了三桌。作为隔壁邻居和牛老汉的朋友,花婶也在被邀之列。席间,大家连连盛赞牛老汉两个儿子的孝心:“有这样两个儿子,牛老汉也该瞑目了。”“牛老汉真是命好呀,年轻时是吃了点苦,到后来还不是享这么大的福,我们都挺羡慕他的。”“我们的那些个儿女呀,有你们的一半我们就满足了。”
花婶突然站起来,说:“你们知道不,牛老汉其实挺憋屈的。他们为他大操大办六十寿辰,来的客人三分之二他都不认识。他们接他到省城、到市里住,可他却跟我说那些地方都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这里。他想跟我搭个伴,可他们就是不同意。他憋闷得很,住在隔壁的我经常听到他唉声叹气。久而久之,他吃不香、睡不安,脾气也长了不少,特别爱发火,还总说日子过得没劲。”
“其实‘孝’字后面一个‘顺’呀!”花婶说完离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