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蔡年轻的时候是气宇轩昂的空军跳伞员,有一次他们部队要举行跳伞比赛,妈妈抱着我去为他加油助威。他一得意,就在半空里做了许多高难度的POSE。我在地面上瞪眼看见了,不但没有像别人一样鼓掌叫好,反而被阿蔡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魔鬼”给吓坏了,竟是用响亮的哭声压倒了雷鸣般的掌声,死活不肯随妈妈上前去拥抱这天上来的英雄。
一向以“空中飞人”的称号自傲的阿蔡,却在我的“强烈抗议”里慌了神,顾不得部队首长的再三挽留,毅然转了业,来到而今的小城,做我脚踏实地的朋友。
有时候我挎着他去逛街,看到头顶上飞机长长的尾线,阿蔡常会出神地凝视上很长的时间。我知道他又想起旧梦来了,便逗他:老鹰落草为院中鸡,后悔了吧?阿蔡听了则一脸地郑重其事:哪有?天再高,也没你这小宝贝在我心里的地位高啊。
这样的豪言壮语,阿蔡其实是不常说的。偶尔提及,都是一脸的认真,眸子里的幸福和骄傲,让人不可逼视?我喜欢这时候的阿蔡,发誓将来找男友一定找阿蔡这样的男人,优秀而且肯把我当成他掌心里最最不舍的老宝贝。可惜这样的男友,我在大学毕了业又工作3年后,还没有寻着丁点儿的影子。亲朋好友们皆为我着急,说这么老一个姑娘了,还挑挑拣拣地干嘛?自己又不是无瑕的美玉,上哪儿找这样完美无缺的男友。我在许多年的等待里,也慢慢对一份美丽爱情的到来失去了信心,连带地工作也不起劲儿。原本想考研深造的一份心思,亦在单调郁闷的生活里懒掉了。
阿蔡却从不像别人一样,担心我嫁不出去而四处为我张罗寻觅。看我一年年地在家里晃来晃去,他照样在我生日时喜气洋洋地下厨,做一顿将我的减肥计划击得溃不成军的美食出来。一如既往地在买彩票时将我的生日作为选号的依据,尽管并没有因此发过一笔小财。周末的时候,他会将电脑前的我硬拉出去打乒乓球,且毫不客气地杀得我片甲不留。他还去学一些诸如插花编织之类的新鲜玩意儿,回来手把手地教我,让我的闲暇时间像那些呼之欲出的花儿一样,生动又芬芳。
我在这样蓬勃朝气的阿蔡面前,为自己的消沉和懈怠觉得羞愧,遂决定抛却流言,给阿蔡一个惊喜。半年后我终于接到成都一所知名大学的复试通知,可以像阿蔡说的那样,从慵懒的日常里跳出来,换一种生活的方式。
从小城到成都,要坐33个小时的火车,中间还要从徐州转站。对于我和阿蔡,这都是一次陌生的远行。尽管阿蔡在出行前一个星期就周密算好了时间,可还是抵不过火车站时刻的改变。到达徐州站的时候,刚刚过了凌晨1点钟,开往成都的火车,要在8个小时后才会开来。附近的旅店皆打了烊,我和阿蔡只好在蚊子“嗡嗡”乱飞的候车室里坐下来,等待长夜一点点地消逝。连日来的熬夜复习,让我的体力几乎透支,恨不能在脏乱的地上躺下来,一觉睡到天明。可惜蚊虫叮咬,加上周围嘈杂,让人连打盹的机会都没有。看着还没有复习完的课本,本就心烦意乱的我,愈加地焦躁,竟是冲着阿蔡发起了脾气,说他假装清高,硬生生地将老战友送的飞机票退回去,受这慢腾腾火车的罪。阿蔡看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孩子似的耍脾气,一脸的心疼,却是没有吱声,默默走开去。将一肚子的郁闷吐出来,竟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心也慢慢平静下来,终于在喧哗里迷迷糊糊睡过去。朦胧中,我闻到一阵淡淡花露水的清香,还有凉风徐徐地吹过来。微微睁开眼,竟看到阿蔡一边给我扇着扇子,一边将新买来的驱蚊花露水洒在我的周围,又极细心地在我被叮咬了的手臂上,涂了薄薄的一层。
我在黯淡的光影里,看着一脸皱纹的阿蔡,那么温柔地为我驱赶着蚊虫和热浪,终于不忍,假装梦中转身,背着他将泪流出来。因为实行差额复试,我的排名又稍稍靠后,让我在面试的时候,多少有些担心。阿蔡一个劲地为我鼓气,说这么优秀的阿宝,他们敢不要吗!我听了便笑,知道一脸张扬和无畏的阿蔡,其实在他心底,比我还要紧张和不安。复试拖了很长的时间,我不知道阿蔡怎样在考场外度过了这艰难的3小时。主考官刚刚宣布完通过复试人员的名单,阿蔡就慌慌地闯进来,当着几个导师的面,颤着声问出来:阿宝,你没事儿吧?我将通过复试的消息告诉阿蔡,他兴冲冲地扛起我便要去订好的饭店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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