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入伙
《三国演义》里的刘、关、张是草根化人物,他们的影响,不在士林,而在江湖。诸葛亮入伙,其实跟落草差不多,但他看好刘备的皇室门票,有了这张皇室门票,就有机会夺取荆州和益州,这是天下最后一块大蛋糕了。他隐居隆中,就惦着向这块蛋糕下手,他也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刚好刘备来了。他知道刘备是个流寇,也在觊觎荆州,于是,两人联手。
在诸葛亮看来,有皇室门票,就能叫开荆、益大门,还有可能将它们据为己有,一旦拥有荆、益二州,不但能三分天下,还可以两路北伐。
刘备对诸葛亮说的有兴趣,但他更着急的是要解决眼下问题。
他要解决什么问题?刘表死了,内乱又起,要想在荆襄自立,就要得到荆襄士族支持,诸葛亮是士族代表,隆中对策是荆襄士人集团的共识。刘备要想在荆襄之地自立,就必须接受这共识,因此,隆中对策,就其后来对天下影响而言,当然不失为一个伟大的战略,然而在当时,它更是一份刘备集团与荆襄士人集团合作的可行性方案,它要求刘备集团,不仅要从发展战略上转移到隆中对策上来,还要将政权的基础转移到荆襄士人集团中来。
羽扇纶巾是周郎
赤壁之战,乃老英雄对决美少年。曹操战无不胜,因为他是最伟大的兵法传人,而周郎却超越了兵法,以美用兵,如王羲之用笔,以美的方式行自由意志。天地之利,山河之势,四时之变,都被他拿来用,兵行于天地间,为自由而战,亦以自由战之。
水因地而制流,故水最自由,夫兵形似水,用兵也要自由。长江,大水也,一句“大江东去”,便将三国之魂吼出。曹操战于长江,故以长江为天堑,用兵为长江所限;周郎以长江战,所以长江如百万兵,站在周郎一边。
吴王夫差以运河战,周郎以长江战,皆为水战经典。古往今来,能以长江战者,仅数人而已,有周郎,还有朱元璋及曾国藩湘军水师。
所谓知“水性”者,即水师行止,须知水量盈亏、水域增减、水流缓急;水师立营,当得其生源,避其死域,要汛期防洪,高温防疫……而曹操,不习江南水性,不懂长江水势,战于长江,故周郎曰:北人不习水战。经此一战,老英雄时代告退,“一时瑜亮”,并肩而起。
挖墙脚的刘备
战后,刘备则乘机施展其挖墙脚之故技——借荆州不还,迈出“跨有荆益”第一步。
这一步,得到了荆襄士族的支持,于是,刘备迈出第二步——取益州,因为是“隆中对”里定好的,所以,刘备又得到了荆襄士族的支持。为此,他们还给刘备派来一位军师——庞统,对庞统大加吹捧,说庞统和诸葛亮,得一人就可以定天下,而他们居然为刘备集团贡献了两人。
为了与荆襄士族联手,孙权迁都鄂州,先以吕蒙袭取荆州,又以陆逊打败刘备,其间胜负关键,在于那只看不见的手——荆襄士族的取舍。
当年孙刘争夺荆州,刘备得荆襄士族支持,连周瑜都不敢硬取。可一旦失去荆襄士族支持,“吴下阿蒙”出手,略施小计,便一战而取之。
正是那只手,支配了荆州,刘备放下那只手,就已失了荆州。
因此,失荆州的是刘备,而非关羽,不是关羽大意失荆州,而是刘备机关算尽失荆州。刘备行事,手腕长而见识短,能抓眼前,不顾长远。
刘备那一挖,以权术论,妙不可言;以战略论,却蠢到极点。他以权术赢了荆襄士人集团,却在战略上把关羽推向死亡边缘,只好军事冒险。
关羽冒险还不够,他还接着冒险,发动攻吴战争。此战,诸葛亮反对,赵云也反对,可刘备铁了心要战。他为什么要战,而且倾城倾国战?明摆的理由,大抵有两条,或为关羽复仇,或要夺取荆州。
刘备集团从未有过像样的政权建设,在隆中对以前,甚至从未有过发展战略,“跨有荆益”以后,三分天下已定,他也不去建设,却忙于用计,因为打仗要用计。用计是刘备集团核心竞争力,“跨有荆益”靠用计,统一天下也靠用计,用计是单纯的军事观点,以用计代替综合实力竞争,会走向军事冒险。
刘备用计,以仁义为饰,难免扭曲。而诸葛亮用计,以忠义为本,有时很感人的圣人。
然而,治国之本是用计,还是建设?当然是建设。国家建设,包括国土建设、国防建设、制度建设、民生建设、文化建设,以建设增强国力。
在建设方面,刘备跟曹操没法比,曹操治理鸿沟水系,开发海河水系,以治水发展经济,以治水实现统一;跟孙权也没法比,江南六朝由孙权开头,立京口,居建业,迁鄂州,东南半壁由此而连成一体,因之而“武昌”矣。
夷陵之战后,三国进入相持阶段,曹魏和孙吴都忙于建设王朝,唯有诸葛亮还在用兵不休,可怜他六出祁山,问天下英雄谁敌手?没有!
司马懿不战,阿斗又来催他回去,他是宁肯马革裹尸,也不愿意回小朝廷去陪那阿斗一起,在安乐窝里等死,英雄一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