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香

[ 现代故事 ]

日头挂在空中,像个火球似的炙烤着大地。绿油油的瓜叶下藏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绿叶间还点缀着黄澄澄的小花,灼人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郝大叔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再过月儿四十,这些小花就会变成大西瓜……汗水流进了眼里,酸涩难受,他也顾不上理会。俗话讲,紧种庄稼,消停买卖。庄稼人,一旦有了农活,再恶劣的天气都不是个事儿。仿佛证明他们是铁打的,裸露的肤色都是古铜色。

“拣大点儿的摘。”老伴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叮嘱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是大不大的问题,而是熟不熟的问题。”郝大叔站直身子,活动一下酸疼的腰,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甩出去。两口子分工明确,他负责摘西瓜,老伴负责往地头的三轮车上搬。

“能的你!”老伴不满地怼了一句。

“我要是不能,你这么能的人会跟我?”郝大叔嘿嘿一笑,得意地说。

老伴撇撇嘴,没再吭声。她知道老头子的秉性,不开口像是嘴上挂了锁,一开口像是老鼠啃了书本似的,满嘴都是词儿,她向来说不过他。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三轮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多一个都放不下了,两个人才罢手。

走到地头的树荫下,郝大叔的电话响了,是“好运超市”的杨老板打来的,问能不能弄些西瓜。郝大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杨老板,庙后的窟窿——神透了,你有顺风耳千里眼啊?刚摘了一车,屁股还没坐稳呢。不过,不能给你,河里的螃蟹——都有家(夹)了。”“价格高一些?”“高一些也不行。再过两天吧,不好意思啊。”

郝大叔两口子种了20亩“京秀”西瓜,属于早熟的品种,果肉为红色,口感偏甜,籽粒较少。因此,夏天一到,他们的西瓜便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

老伴把水壶递给郝大叔,说:“怕是要得罪人家哩。”

郝大叔接过水壶,“咕咚、咕咚”了两口,然后说:“得罪不了,咱又不是卖高价。你歇息歇息,吃点干粮,我送去就回。”说罢,郝大叔跳上了三轮车。

去年西瓜成熟的时候,郝大叔和老伴晚上守在瓜田里。两口子不是怕西瓜丢失,依照郝大叔的说法,那就是看着西瓜,闻着瓜香,听着蛐蛐叫,才能睡得香,睡得踏实。其实,这就是庄稼人的本性,看着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果实,比自己的孩子还亲,晚上恨不得搂着睡。没想到,有一天半夜时分,老天突降暴雨——起初,他们只想修改一下水渠,免得瓜田受损,等到他们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时,为时已晚,周围汪洋一片,瓜田全部被淹,一个个西瓜像葫芦似的漂浮起来。两口子慌不择路,爬到了摇摇欲坠的看瓜棚上。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就在两口子绝望的时候,当地驻军来了,几个当兵的轮流把他们背了出去……后来,当地爱国拥军促进会举办了座谈会,参加的人员除了地方领导、驻地的官兵,还有当地老百姓代表,郝大叔也受邀参加了。轮到郝大叔发言时,他说:“若不是解放军,那一晚我和老伴就喂王八了……”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激动地呜嗬呜嗬哭起来。

今天,这一车西瓜就是慰问当地驻军的。

老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咱的爱君能吃上西瓜不。”爱君是他们的闺女,去年上大二的时候报名参军了。

“就你思想进步?肯定也有人给她们送,还不只是西瓜哩。”郝大叔不满地瞪了老伴一眼。前几天,爱君给他发微信,说她随部队到地方慰问演出,当地老百姓太热情了,什么东西都往他们手里塞,冰糕、鸡蛋、煎饼、香包……一忙起瓜田的事儿,这事儿他忘给老伴汇报了。

郝大叔发动三轮车,“突突突”地冒出一股烟,旋风似的蹿了。

“路上慢点,别慌!”老伴对着车的背影喊道。

郝大叔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听到,猛地打了声喇叭,加大油门远去了。

“又不听话!”老伴嗔罢,瞧瞧四下没人,这才“扑哧”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阵微风吹来,让人顿感凉爽的同时,似乎还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花香和瓜香,说不出的舒坦、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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