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在城里打工,不慎摔伤了腿,落下了残疾。他一时找不着合适的工作,再加上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心里就萌发了回老家看看母亲的念头。
谁知,到了家才听说,母亲病得很严重,是食道癌晚期,住在县医院里。大牛急忙赶到医院,母亲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她一看到儿子回来,立刻高兴起来,口中却埋怨道:“孩子,你回来干啥?妈没事的。”见儿子走路有点跛,又心痛地问,“孩子,你的腿怎么了?你怎么瘦成这样?”
大牛心里一酸,不由得放声痛哭,把自己摔伤腿的事说了一遍。母亲心痛地看着大牛,说:“孩子啊,妈这病反正看不好,咱明天就出院回家吧。趁我还能动弹,给你做几天饭,好好养养你的身子。”
大牛拗不过母亲,只好让她出了院,骑自行车载她回家。快到村头的时候,大牛看见路边有一处新坟,他随口问了一声:“这是谁的坟呀?”母亲说:“这是我们村李簸箕的坟,死了有两个月了。埋他的时候,可……”母亲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大牛想,可能是这个话题引起了母亲的忧伤,在心里直骂自己混蛋。
很快,母子二人回到了家中。母亲不顾绝症在身,坚持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又给墙壁上的旧挂钟上紧了发条,家里顿时有了温馨的气息。可没过几天,母亲的病就急速恶化,很快就吃不进一点东西了。
这天,母亲把大牛叫到床头问:“孩子,咱家东边责任田里那个窝棚,你还记得吗?”大牛点点头,说:“记得。那是爹生前看瓜搭的。”母亲说:“你爹为人木讷,我跟他过了几十年,他跟我说的话不超过一箩筐。妈这身子,眼看就不行了,妈想去窝棚那里看看,和你爹说说话。”
大牛听了,红着眼把母亲搀扶到那间破旧的窝棚里。母亲躺在地上的干草上,说:“大牛,你爹当年最爱吃我烙的葱油饼。你回家把油壶拿来,再带点面和水,还有那个小煤球炉子、小铁锅以及和面的盆子都拿来。我想再给你爹烙几张葱油饼。”
大牛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了。他来回跑了两趟,把母亲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母亲挣扎着身子烙葱油饼,烙好一张,让大牛先尝尝。大牛含泪咬了一口。母亲问:“好吃吗?”大牛说好吃。母亲笑了,说:“后山你大姑也爱吃葱油饼。锅里这一张也烙好了。你给你大姑送去吧,让她也尝尝。这些日子,多亏了她跑前跑后照应我。”大牛不忍心离开母亲,但又不想让母亲的愿望落空,只好带着葱油饼往大姑家走去。
到了大姑家,大牛把母亲病情危重的消息告诉了大姑,大姑急忙和大牛一同回去。刚走到半路,大姑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说:“快看!那边是不是正在冒烟?”大牛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糟糕,好像是窝棚的位置在冒烟!”两人急忙往冒烟的地方跑去。
山路崎岖,等他们赶到时,窝棚已经烧成了灰烬。闻讯赶来的邻居和警察把大牛母亲的尸体从灰烬里扒了出来,可惜已经烧焦了,场面十分凄惨。
好端端的窝棚,怎么会失火呢?警察仔细勘察了现场,认定大牛母亲是把油壶里的油浇在身上后,躺在窝棚里的干草上点火自焚。至于自焚的原因,警察推测,可能是她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才寻了短见。
大牛悲痛之余,总觉得母亲的自杀有点不对劲。母亲一向乐观,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痛苦惨烈的自焚方式呢?他冥思苦想,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人死不能复生,他只好和大姑张罗着给母亲办丧事。
村里一向民风淳朴,谁家有了婚丧嫁娶的大事,乡亲们都会不请自到,前来帮忙。不料,到了出殡的日子,零零散散竟然只来了十来个中老年男人,显得冷冷清清。
张二叔佝偻着腰,点了一下人数说:“再等下去也就这些人了。大牛啊,这几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咱村里就剩这点老弱男丁了。没几个壮劳力,恐怕抬不动这棺材。埋李簸箕时,三个村子才凑齐了两班抬棺手。我看,你也得去别的村里请些人来。”
原来,当地有风俗,丧事如需请外村人帮忙,必须丧家亲自上门磕头,一不能打电话,二不能让别人代劳。但山区交通不便,到邻村得在崎岖山路上走大半天,大牛的腿脚又不便,要请满抬棺手得花多长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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