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澎湃出身于音乐世家,他父亲他母亲、他爷爷他奶奶都是音乐家,或是唱歌的,或是弹钢琴的。他家里,歌声、琴声几乎没有断过。
乐澎湃有个朋友写诗的,来访后,写了一首散文诗,其中有“经百年音乐的浸润、熏陶,此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依附了音乐的精灵,随手一抓,也能攥住若干个音符,就算栖息的鸟儿也能唱出动人的歌谣……”
也许,这不无诗人的夸张与浪漫,但也不能说凭空虚构,因为乐澎湃发现,他家住的小楼北边的那棵大榕树上的鸟儿,就鸣叫得与众不同,颇有音乐天赋。
乐澎湃观察后,发现那棵百年树龄的大榕树在高处有个树洞,树洞里住着八哥家族。据乐澎湃的父亲告知,这八哥住在榕树洞里已好几代了,属老邻居,世交。
四月的一天,乐澎湃发现八哥家族新添了后代,有三只小八哥,其中一只嘴玉白色的,脚澄黄色的,应该是雌的,它好像对音乐特别有兴趣,只要乐澎湃一唱歌,它就飞到阳台上,痴痴迷迷地听着、学着。乐澎湃很喜欢这只有灵性的八哥,就去花鸟市场买了蚱蜢、金龟子、大青虫等放在一个盘子里,盘子就放在阳台的水泥栏杆上,有时还削半个苹果,切成小丁,任八哥啄食。
八哥似乎也感到了乐澎湃的善意,只要乐澎湃一回家,一唱歌,它就飞来了,就放喉歌唱,仿佛向乐澎湃汇报,或者说像是讨教。
乐澎湃给这只鸟儿取了个名字——黑精灵。
一晃,乐澎湃与黑精灵相处了五六年,黑精灵已学会了多首歌,像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腾格尔的《故乡》《天堂》、韩红的《九儿》等,虽然唱不全,但那旋律,那高音低音,那韵味,唱得有模有样,让人不敢相信是一只野八哥唱的。乐澎湃为黑精灵拍摄了一个小视屏,录了音,一放到朋友圈就点赞无数,几何级转发,轰动一时。都在问:“真的假的?”“这八哥成精了?”……
后来,这事惊动了电视台,电视台提出要拍摄,乐澎湃不同意,说不宜打扰八哥的日常生活。但电视台的记者很执着,说:第一,保证不透露拍摄地点;第二,拍摄时尽量不干扰八哥的生活。
电视台的新闻一播,更轰动,都在打听,这鸟儿在哪儿呀?但电视台恪守承诺,没有对外透露。
不久,有位叫石三石的土豪打电话给乐澎湃,提出,如果能告知黑精灵的窝在哪儿,并帮助逮住这只黑精灵,可以给他十万元钱。
乐澎湃一口回绝,没有丁点余地。
第二天,石三石又打电话给乐澎湃,说可以资助他开一个音乐会。这对乐澎湃是有诱惑的,确乎是乐澎湃最想做的,但他还是没有松口。
石三石请人通过对大榕树进行比对,确认是乐澎湃家小楼后的那棵大榕树。石三石得意地笑了。
乐澎湃出差回到家后,竟然不见了黑精灵的影子,难道飞走了?还是被逮了?
再说石三石网住了黑精灵后,买了最好最大的红木鸟笼,内有鲨鱼皮栖杠,陶瓷饮食缸、食水罐一边一个,把黑精灵养在了笼内。
石三石养过金丝雀、虎皮鹦鹉、画眉、杜鹃、百灵等,八哥也养过,但他养的八哥只会“您好!”“谢谢!”“拜拜!”等简单的话语。而这只八哥眼睛炯炯有神,毛色又光又亮,感觉有金属光泽,毫无疑问,这是八哥中出类拔萃的好鸟。
石三石反复播放刀郎、腾格尔、费玉清等歌星的歌,启发黑精灵舒喉放歌,但黑精灵就是不唱,连叫也不叫,气得石三石指着黑精灵骂:“妈的,原来是只哑巴鸟。”
“你才哑巴,你才哑巴,你才哑巴!”黑精灵连说三遍。
“好好好!给你鼓掌,奖励奖励。”石三石放入几只活的蝗虫,以示奖励。但黑精灵连看也不看,更不要说吃了,似乎在说:你不放我,我绝食!
老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鸟儿也是如此,三四天后,原本时不时挺胸亮翅的黑精灵萎了蔫了。
石三石无法可想,就打电话让乐澎湃来一趟,说可以告诉他黑精灵的消息。乐澎湃一刻没有耽误就赶了过去。
石三石指着沙发茶几上的一大摞钱说:如果你能让黑精灵唱歌,这钱就是你的了。乐澎湃目测了一下,有十万左右。市面上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也就千把元,再顶级的也不会超过五六千元,十万,出手好大方啊。看来,黑精灵真的在他手里。
“我先看了黑精灵再说,否则免谈。”乐澎湃很固执。
黑精灵闭着眼,一动不动,蔫头耷脑的。
乐澎湃唱起了费玉清的《一剪梅》,黑精灵一听这熟悉的歌声,立马睁开了眼,活泛了几分,终于也唱了起来。石三石高兴地说:“钱归你了,钱归你了!”
澎湃说:“谁要你的臭钱。快把黑精灵放了,让它回归大自然,要不我报警了。”
“报,你报啊。这是朱鹮还是金雕,还是中华秋沙鸭?你当我不懂啊,这是八哥,花鸟店里有的是,几十元、几百元都能买到,警察是不会管这点小事的。”
果然,警察一听乐澎湃报案说石三石抓了一只野生八哥,说案值太小,无法立案。
乐澎湃悻悻而回,不知怎么解救黑精灵。愁了一天一夜,终于,乐澎湃想到了电视台的记者。记者一听,来了劲,说:“你等着,车马上来,一起去石三石家。”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黑精灵已从鲨鱼皮栖杠跌了下来,乐澎湃取出时,身体还有余温,只是回天无力了。就这样,会唱歌的八哥黑精灵绝食而亡。
乐澎湃为黑精灵做了一个精致的棺木,把它埋在老榕树下,还拍了一个视屏。
不少人谴责石三石。石三石也很懊悔,把家里养的鸟都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