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伟最近有点烦。
前段时间他搞了个投资,赔了个一塌糊涂。虽没伤筋动骨,也够肉痛的。他痛定思痛,从此捂紧了钱袋,闲在家里,开启了人生中最为自在的休闲模式。
这下毕老爸看不下去了。毕老爸是刚退休不久的大学教师,就劝他说:“大伟,我知道你这些年挣下了钱。就算现在收手,攒下的钱也够花了。可你年纪轻轻,不能稍受挫折就萎靡不振啊。”
“爸,这您就不懂了。”毕伟振振有辞说:“眼下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市场普遍低迷。这个环境背景下,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无论干实体还是做投资,最重要的是回避各种可能风险,千万不能盲目投机。所谓不赔就是赚到的,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干,才是最符合当下的市场行为。”
“有风险才有回报啊。”毕老爸在大学教经济学,所以自有他的道理,“而且也不能因为一次失利,就认为大环境不好。”
“爸,你别纸上谈兵了。要大环境好,我这次能亏?”
“大环境再好,你啥不干也白搭!再说要是大环境几十年不改观,你这辈子就这么废了?”
一来二去,父子俩为大环境好坏扛上了。最后谁也说不服谁,竟闹了个不欢而散。
本以为从此清静了,不想第二天,可能嫌待家里瞅着毕伟碍眼来气,毕老爸竟搞了辆三轮,沿街串巷,干起了收破烂的勾当。
这下毕伟抓了瞎:反对吧,老爸没别的爱好,退了休还老钻书本堆研究学问,闲时骑三轮收破烂,到处走走,对身体有好处;支持吧,一个退休高校老师捡垃圾,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旁人议论不说,光那辆臭烘烘的破三轮停小区内,就不知熏得多少路过的邻居侧目掩鼻。
这天,见老爸又要出去,毕伟一咬牙拦在了车前说:“爸,您要缺钱,给我说一声;您要想让退休生活丰富多彩些,可以钓鱼,跟大妈们跳广场舞,实在不行报团去旅游,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您整天骑三轮收破烂,搞得我这当儿子的在街坊面前都不好意思抬头,您说您到底图什么呢?”
谁料毕老爸听罢哼了声:“小子,你不是说我纸上谈兵么?我就给你搞个实际点的。”说着他一拐把,“嘿,走喽!”
敢情他还在为上次争论的事置气呢。
毕伟回过味来哭笑不得。细细琢磨,他又觉老爸似乎话中有话。疑云一起,他忙找过辆电动车,藏头露尾不远不近跟在了老爸后面。
见老爸骑车晃悠悠出了小区,嘴里唱着怀旧老歌《酒干倘卖无》,间或不时高声吆喝着:“废铜烂铁破纸箱子卖喽!”那个惬意劲,搞得毕伟一哆嗦:难道这破烂,他真收出乐子了?
他正心里犯嘀咕,前面街口商铺有个高个子店主听到吆喝声忙跑了出来。
高校老师当破烂王,这在附近也算小新闻。所以他一眼认出了毕老爸,远远打问:“废纸箱什么价?”
毕老爸迎上前说:“三毛五喽。”
“嗯,倒比上周涨了。”高个子自语着,从店内提出不少破纸箱。毕老爸将那些纸箱归整好,用废电线捆好在后,呵呵一笑说:“行啦,我也懒得过称了。要不咱们就论堆吧。这堆我出九块怎么样?”
毕伟暗中见状,心下倒对老爸有了几分敬意:到底是知识分子,起点高,善于总结提炼。这样按堆论价,明着多掏了些钱,但提高了效率,节省了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啊。哎,凭这悟性这天赋,这么干下去,老爸日后成为破烂行的大拿也说不定。
高个子听罢,满不在乎一挥手:“中!依您。哎,要不后天你再来,那时我还能攒一堆,专为你留着。”说着,他还帮毕老爸四下吆喝了几嗓子,附近店主闻声也纷纷翻出了废品,论堆售给了毕老爸。
不多会装满了车,毕老爸小心翼翼向远处驶去。
毕伟跟在后面,想着刚才老爸一个人整理废品时的吃力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怎么劝他呢?
半小时后,到了个院落式的废品回收站。
回收站的中年汉子却不搞按堆论,而是一件件仔细过称。最后,他把那捆用电线捆着的纸板秤过后,高声报出了价:“二十斤六两,七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