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堂课

[ 现代故事 ]

刘大妈只有刘强这么一个儿子,刘强大学毕业后在县城工作,通过努力考上了公务员,在城区建设招标办工作,负责小型项目的招投标对接业务和开标工作。刘强虽然还只是一般的科员,经他手的也都是些小项目,但老家刘家湾的人都以他为荣,都说刘大妈是苦尽甘来了。

刘家湾村子不大,谁家若有红白喜事,大家都是主动去帮忙,喝酒也都是邀请全村的人,杀一头自家养的大肥猪,斩几只自家喂养的鸡鸭,菜也都是自己种的,纯朴的村民看重的是乡情,图的是热闹。可是,自从刘强在城里买房、结婚生子后,回刘家湾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这不,刘强连他大伯家有喜事也没到。大伯的孙子要订婚了,大伯特意早早打电话邀请刘强,刘强在电话里爽快地说大伯家的事就是他家的事,他一定不会缺席。

结果,等到开饭了也没见到刘强的人影,大伯给他打电话,他说有事儿走不开,气得刘大妈饭都吃不下了。要知道刘强的爹走得早,是大伯一直在照顾着刘强母子俩,重活累活帮着做,视侄子如己出,刘强上大学钱不够,是大伯卖了养了多年的耕牛才凑齐的,如今大伯家有喜事,不来喝喜酒怎么说得过去?乡下人讲究的是礼数,论辈分,大伯孙子订婚,刘强这个当堂叔的应该包上见面红包的。

刘大妈正在气头上,大伯拿着孙子的手机来了,他指着红包对刘大妈说:“弟妹,你别生气了,也许刘强真有事,实在走不开呢,这不,他人在城里忙,心却惦记着我们这儿呢,你看这见面红包他在手机上转了。这孩子懂事,喜酒没时间来喝,但礼数到了,你就别再生他的气了。”

刘大妈拿过手机边看边说:“还有这事儿?红包可以这么给?我看看,这钱怎么收?”

边上的小青年说上面是八百元转账,只要刘大妈在红包上点一下,钱就到账了。刘大妈听着新奇,却不敢点,说是要让孙媳妇亲自点,于是孙媳妇面带微笑,开心收下了刘强的红包。

刘强中午喜酒不来喝,晚饭后却回来了,回家后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刘大妈准备好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发小张建刚过来。

张建刚是远东测绘公司的老总,测绘行业除了技术,关键是业务,公司成立时间不长,资质还是丙级,大的业务无法接,所以只能接一些小项目。而地形测绘、定点放样之类的,政府规定超过五万元的项目就要招投标,一般五万到十万的这些小招标工作,基本都是刘强在监管,有时会采取公开招标,但很多时候都是邀请招标。邀请招标,只要根据所掌握的各种信息资料,向有能力承接业务的单位发出投标邀请书,收到邀请书的单位便可参加投标。刘强自然会邀请张建刚的公司,而这个邀请也是在允许范围内,属于合法的。

这些邀请招标中,招标方式一般也基本是简易的形式,如采取抽选方式来进行筛选,说起来这是最公平的,得靠运气。如何提高中标率呢,这是他们今晚相约的关键!

今晚刘强带来了两个有编号的乒乓球,一个是1号,一个是30号,也就是最大号和最小号。

刘强为什么带来这两个号呢?

因为用摸乒乓球投标不外乎两种方式,一种是大小号中标方法,也就是先由业主在编好1——30个号的乒乓球中摸一个球,若是摸中的乒乓球逢单数,如1、3、5等,那么等下投标单位就是摸到小号的这家中标;若是业主摸个双号,则投标单位摸到大号的那家中标。另一种方式是接近中标法,也是业主先摸一个乒乓球,哪家投标单位若摸到和业主同样的编号就中标,没有同样的号就是最接近业主这个号码的单位中标。

这两种方法都是靠运气,一般常用的是第一种方法,最大最小号就是30号和1号了,刘强带来的这两个乒乓球,就是和明天抽签那30个球一模一样的,而编号也都是同样的字体。

张建刚一到,刘强就让张建刚试着把乒乓球握在手心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会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张建刚手心夹个乒乓球还真是小菜一碟,于是二人决定,明天张建刚在大衣口袋里装着这两个球去抽签,看业主投什么标他就悄悄握个什么球假装是自己抽中的。

张建刚笑着问刘强:“你怎么想到用这个方法呢?”

刘强说:“你中午所说的边缘处粘贴法,有些地方早已用过,反而不安全,而且一旦发觉,我就推不了责任;手里直接握着去抽,这么简单直接的方法,一般人反而不会用,所以也不会有人留意,退一万步讲,即使被发觉,只要你咬定这球是你自己带去的,最多是你被取消这次投标资格。”

张建刚点着头说:“那是,那是,这个方法倒是不会引人注意的,过去那么多次的摸乒乓球,我从来没有留意过别人的手。咱们钱要赚,安全也要注意,特别是不好连累你的。”

张建刚走后,刘大妈惊讶地问:“强子,你中午没来大伯家喝喜酒,不会就是这个张建刚和你商量乒乓球作弊一事儿吧?你收了他的钱了?”

“娘,钱没收,中午倒确实是他来找我才来不了的。”刘强解释说。

“若收钱,你这是受贿和作弊呀;若没收钱,你帮着他想法子作弊做啥?老娘我没有文化都懂这个道理,你一个堂堂大学生,吃国家饭的,还不懂这个理?你要珍惜这份工作呀,咱们村里个个羡慕着你呢。”刘大妈一针见血地说。

刘强见母亲说得这么直接,于是也倒了一肚子的苦水,他说:“羡慕?羡慕我什么?我虽然有工作,但每月那点死工资,还了房贷和车贷,所剩无几,我连回村喝喜酒都不敢来。你上了年纪去喝酒,按村里的老规矩,人情来往不大,来来去去都无所谓,可我年轻,说起来外面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能像你那样包上六十元,或者包上一百元意思下吗?所以,我只能一家家都推掉,而大伯家不一样,推不了,就是不来礼数也得到。孩子马上要读书得好点,也想把孩子培养得优秀点,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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