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洛阳城有两家报纸,一家是《大捷日报》,主要刊登南京政府的时政要闻;另一家报纸是《洛阳桥》,《洛阳桥》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主要刊发节令民俗、市民的时尚妆扮、街巷热议的趣闻等。
一日,《洛阳桥》刊登了一则趣闻:《稀世珍宝在民间》。大意是洛阳城郊有一农夫,名叫袁公略,他曾在孙殿英的部队吃粮当兵。东陵大盗时,袁公略进入陵墓,盗取了慈禧老佛爷的一枚金质印章。据说这枚印章玲珑精致,是慈禧生前的心爱之物……
《洛阳桥》刊发的此类报道,真实性未必考究。不料报道刊出后的一天,报馆来了两个穿军装的人。其中一人从公文包里取出报纸,问:“袁公略现在何处?”
这一问,问得报社主编木易先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那人面孔一板:“说不清,跟我们到师部走一趟!”
木易先生当然不肯,再三询问之下,一个军人才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座抗战不力,司令长官怪罪下来,要撤职查办。师座急得团团转,想不出对策。司令长官不缺风流女郎,不缺花花绿绿的钞票,师座便想到,何不将慈禧的金印奉送长官,说不定能大事化了。”
木易先生听罢,顺水推舟道:“投稿人名为‘刘公’,欲知金印其详,必须见到刘公!”
军人根据木易先生提供的信息找到刘公。刘公是位教书先生,青布长袍,脖颈上扎一条细羊毛围脖,戴一副宽边眼镜。他告诉军人,那日他在小酒馆自斟自饮,邻桌坐着二人。起初,二人称兄道弟,言谈甚欢,突然话不投机,一人顺手抓起酒瓶,一人操起板凳,破口大骂。刘公见状,离座劝解,一人悻悻而去,剩下的一人叹着气与刘公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此人名叫牛散,永城人。离去的人名叫袁公略,洛阳人。二人曾同在孙殿英部队当兵。袁公略盗取金印时,牛散在场,袁公略答应出手之后,二人平分所得。后来,两人都脱离了部队。近日,牛散来洛阳找到袁公略,要他实现当年的承诺,没承想,袁公略矢口否认,把金印的事赖了个一干二净……刘公听了这事,觉得甚是有趣,便写了文章投稿。至于袁公略此人现在何处,刘公说自己不得其详。
盘问来盘问去,原来捕捉到的是个“屁”,军人未免恼羞成怒。刘公爆着粗口自嘲:“写几笔文字,招惹是非,我真是闲得蛋疼!”
看来,只有见到这袁公略,才能找到金印。两个军人来到洛阳城郊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袁公略住的村子。
这个袁公略住着三间草房,衣着简朴,丝毫看不出藏有珍宝的模样。听了两个军人的问话,袁公略“嘿嘿”一笑:“什么金印?真有这种好事,哪能轮到我这小老百姓?”
两个军人虎起脸,其中一人说:“走,跟我们到师部马鞭伺候!”
军人把袁公略带到师部,严刑拷问,袁公略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金印。军人来了个缓兵之计,把袁公略放了回去,打算暗中监视他的行动。没料到第二天,袁公略躺在自家床上,死了。一没有钝器击打的外伤,二没勒痕,袁公略死得蹊跷……
袁公略的金印成了洛阳城里的一个笑话。若有人说起荒唐事,便会有人接腔:“你说的这事,跟袁公略的金印差不多!”
《洛阳桥》不得已刊登了一则道歉声明:“限于缺乏详实资料和工作疏忽,《稀世珍宝在民间》一文纯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市民兼听兼疑,宽容谅解为盼!”
洛阳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金印风波就此谢幕。
时间到了1944年春,日本侵略军发动了夺取洛阳的战役,驻守洛阳的师部召集民众挖战壕修筑工事。一日,挖出一堆白骨,当地百姓想起,此处正是掩埋袁公略的地方。有人想起了金印的事,踢了一脚袁公略的白骨,嘻嘻哈哈地说:“咱们该不是挖出金印了吧!”
不料,从袁公略脊椎骨的夹缝里跌落一块异物,形状若麻将牌,灰蒙蒙的青铜色。人们急忙捡起擦拭浮土,金光璀璨,正是慈禧老佛爷的金印。
人们顿悟,袁公略当年原来是吞金而死!
此时洛阳城近乎沦陷,各大官员弃洛逃陕,《洛阳桥》也早已停办。纷乱的大街上,却有一人在散发油印传单,正是《洛阳桥》原主编木易先生。他一边发传单,一边高声道:“金印确有其事,本报当年没有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