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硕紧实的肌肉如同雕刻般凸起,油亮血红的毛发像披了鲜红的毯子,高高扬起的鬃毛迎风飘动,粗大的鼻孔猛烈地喷着白气,由于连续地奔跑,渗出的汗水闪耀着红光,像是在流血。
这是一匹纯正的蒙古红鬃马。
红鬃马兀立在队列中间,对面乌压压排列着一个日本骑兵中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此刻,凛冽的寒风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横冲直撞,涤荡着山野,在这荒凉的山谷里,呜咽嘶鸣,鹅毛般的雪花迎面扑来,拍在脸上沙沙地疼。
红鬃马摆动了一下头,两边是14匹八路军骑兵团的战马,“火车头”“黑骏马”“青花梨”……高扬着头,喷着白气,躁动着,不停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积雪。
红鬃马背上威然端坐着杨班长,灰布军装整齐地扎进皮带里,乌亮的马枪背在身后,细长的马刀笔直地立在右侧,刀背轻薄,刀刃锋利异常,目光如炬,充满杀气,左手轻抚着红鬃,像每次大战之前一样。
此时,风雪戛然而止。
“老杨同志,这次你的任务是带领你的骑兵班引开敌人,掩护大部队转移,敌人是一个中队的日本骑兵!”骑兵团周团长脸色铁青,眼睛盯着杨班长:“有问题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杨班长挺直了身板,脚后跟猛地一磕,举手行了个军礼。
走出团部,红鬃马正静立在那儿,高扬着头,目视前方,仿佛一百年、一千年,就那样立着,像一尊雕像,左腿上一道5厘米的伤疤分外抢眼,那是与日本骑兵师激战时挂的彩。
“兄弟,一个中队,交给你了!”杨班长伏在马耳边交代完,像蚱蜢一样飞身上马,一抖马缰,红鬃马一声长啸,飞驰而去。
“唰!”那是向前挥动马刀的声音。
“骑兵团,冲锋!”杨班长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战士们高举着马刀,15匹战马像一股巨大的旋风,向小野中队冲去。
狂风骤然猛烈,雪花打着旋儿地扫向前方,呼啸声、马蹄声、嘶鸣声、马刀碰击声与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声震山野。
空旷的开阔地上,红鬃马傲然与小野中队对视,雪地上横躺着10多具尸体和马匹,一匹战马吃力地爬起来,又无力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汩汩流了出来。
“对面的骑兵听着,不要作无谓的抵抗,放下马刀,皇军大大优待!”一名日本骑兵喊话。
“骑兵团,冲锋!”杨班长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折返时,只有红鬃马立在雪中,左腿被马刀刺中,鲜血顺着腿注入雪中。杨班长左臂也被砍掉了,血流不停,右手的马刀刀刃已卷了口,手哆嗦不止。
“对面的骑兵战士,小野中队长敬你是一名真正的武士,只要你放下马刀,皇军大大优待!”
风陡然增大,飞起的雪花飘在杨班长的残臂上,白色雪花瞬间变成了红色羽片,杨班长回望一眼大部队突围的方向,仰天大笑,高声呐喊:“骑兵团,冲锋!”一抖马缰,冲向日本骑兵。
好大的白绢布啊,就铺在身下,杨班长静静地躺在白绢布上,右手举着马刀,斜着身子,嘴巴大张着像在嘶喊,一副冲锋击杀的姿势,身边,立着红鬃马。
一名日本骑兵端起枪。“八嘎!”被小野厉声呵责制止。
红鬃马一低头,衔起杨班长的衣角,拖拽着向前挪动,一步、两步……雪地上,徐徐铺展开一匹鲜艳的红帛。
雪花又飘了下来,像白色的蝴蝶在红鬃马面前起舞。
“下马!”旷野上响起小野的啸叫。日本兵齐刷刷地下了马,几名士兵恭敬地抬起杨班长,多名士兵在雪地上开始刨土,“咚、咚!”土太硬了,日本兵轮番刨着。
坑刨好了,日本兵抬起杨班长轻轻放入土坑中,开始封土,红鬃马却衔着杨班长的衣角半天不松口……
小野走到坟前,啪,双腿并立,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身后,整个日本骑兵中队默然肃立。
接下来,红鬃马的举动,令小野一行惊呆了。只见红鬃马绕坟一周,前腿跪下,头深深地偎依在坟土上,眼眶里流出泪水,许久,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覆满雪花的坟茔,径自踉踉跄跄往远方走去。枯树、原野、大山、白雪,正前方就是百丈悬崖!
风雪猛然增大,风,嘶鸣啸叫;雪,重重拍在马背上。红鬃马吃力地抖擞起身形:那是一匹多么健美的骏马啊,壮硕紧实的肌肉如同雕刻般凸起,油亮血红的毛发像披了鲜红的毯子,高高扬起的鬃毛迎风飘动,粗大的鼻孔猛烈地喷着白气……
红鬃马长啸一声,用尽力气紧走几步,迎着风雪,纵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