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毅原本在波兹南学绘画,波兰沦陷后,游毅不仅居无定所,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无法应付,苟延残喘在烟火缭绕的大街上,最终被人招募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那里,四处是森林,生产工场与生活区域隔着几道铁丝网,所有的建筑都是木板建造的。
白天,游毅在生产工场区绘画,晚上回生活区域睡觉,似猪狗一般。一进入这片神秘的生产基地,游毅就后悔了,整个区域都是军事化管理,殒命的事每天都在眼皮下突然发生。
游毅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已初步加工好的木板上,用手工画上统一的图案。游毅知道这些图案特殊的含义,然而他不得不画,稍有怠慢,就会被监视的纳粹军人鞭打甚至枪决。游毅当然也知道,这些绘了图案的木板,将打包运往前线然后拼装成“神圣”的木头盒子,给前线阵亡的纳粹军人最后的“荣耀与尊严”。
与游毅编在一个小组的还有波兰画家阿莫多瓦、德国犹太画家马勒。马勒年纪最长,他是被抓来的,处境最糟,已经遭受过无数次毒打,右手被打废已无法执画笔,只能用左手握笔,抖抖索索的,整天还不停地咳嗽。据说,战前的马勒,有自己的画廊,画作一直被上层名流追捧着。
身处绝境,三个来自不同国度、不同民族的画家暗中相互帮衬,相依为命,最危难时总不忘给同伴一个鼓励的眼神。
叫阿莫多瓦的波兰画家,依稀记得四处一些大概的地形地貌,一一偷偷地说给同伴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阿莫多瓦万分谨慎地拿出自己珍藏的唯一的个人财产:三根火柴、一小块砂皮。他试探着想把火柴分给自己的难友,并小心地把与火柴有关的惊天逃亡计划告诉给游毅和马勒。
阿莫多瓦说,火柴是他父亲临终时偷偷留给他的。他父亲告诉他,火柴虽小,然而是他们生命绝境中最后的光亮。有光亮就有希望;有希望,就要最后一搏。
绝密的逃亡计划是在下一个黑夜,一人事先躲藏在生产工地,半夜时引燃木板,为生活区域的难民制造逃亡机遇。火柴,三根,长短不一。抽到最短者,将率先为计划挺身而出。
三人发誓,视死如归,绝不泄密。
抽火柴,从短到长依次为马勒、阿莫多瓦、游毅。三人像收藏稀世珍宝一样小心地收藏起各自的唯一的一根火柴,似有一种行将解脱的轻松。
计划,在周密地谋划、推进着。
终于,马勒接到了秘密指令。收工时,马勒躲藏在事先侦探好的木板空间里。所以等收工清点人数时,纳粹看守发现少了一人,于是整个基地顿时紧张起来,几乎所有的纳粹士兵参与地毯式的搜寻。几小时后,马勒被凶残的狼狗撕咬着从藏身处拖出,奄奄一息地躺在空地上,继而被枪决。第一轮密谋的计划惨败。
第二轮密谋,吸取了教训,在新的藏身处作了周密的设计,有难友提供了一处绝密的暗室,可这暗室无疑是一处死牢,有去无回。但只要暗室中有火苗蹿出,便可大功告成。只是,藏身时仍需防狼狗。为此,一个周密的小计划在难友中秘密实施,就是有意无意在暗室四周一轮轮撒尿,用来对付狼狗的搜寻。
终于,阿莫多瓦接到了秘密指令。收工时,阿莫多瓦躲藏进了事先侦探好的木板暗室里,游毅又从外面把暗室严严实实地封死。等纳粹监工清点人数时,一下子发现少了一人,整个基地又顿时紧张起来,几乎所有的士兵又带着狼狗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不过这次却毫无收获。纳粹军官不甘心,抓了一个又一个可疑人员进行拷打,但是所有的难友都缄口不语,枪决的恐怖笼罩着整个基地。
半夜时分,突然狂风大作,不多时,一股浓烟缓缓腾起,火借风势,摧枯拉朽,一下子爆燃开来,那是阿莫多瓦绝境中的最后一搏。早有准备的难友们借助火势四散逃命,一时间,枪声大作。
游毅冒着呛人的烟火,随着逃散的人影拼命往森林深处奔跑,遇水过河,逢山过岗,一步也不敢停歇,一直奔到天色晓亮,估计已经跑出几十里远。这时,跑出来的难友渐渐化整为零。机警的游毅在山崖旁岩洞里躲过了狼狗的追寻,逃出来躲在岩洞里的还有其他几人。
入夜,气温骤降,躲在岩洞的难友们饥寒交迫瑟瑟发抖。黑暗中有人嘀咕着说,有堆火就好了。
游毅借着洞口微微的弱光颤颤巍巍地从衣服的夹层里取出那枚珍藏的火柴和一小块砂纸,又把破烂的衣衫撕下一块,小心地撕成一缕又一缕。游毅这才把有火柴的好消息告诉大伙儿,大伙儿纷纷围拢过来,配合着游毅。
游毅没有辜负大伙儿的翘盼,果断地一下子划着了火柴,火苗在岩洞里渐渐地燃烧起来,就着不多的衣物、树枝,渐渐地旺了起来,成为一个小小的火堆。难友们这才看清了游毅的脸,纷纷过来拥吻游毅,把他拥为众人的救星和领袖。
有岩洞作据点,又有火堆取暖,难友们纷纷使出了野外求生的本领,找烧的,找吃的,终于在岩洞中挺过了最难挨的严冬。
几个月后,齐心协力的难友们,终于与一支当地的游击队联系上,走出了绝境。
几年后,九死一生的游毅回到了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