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为快乐之举,何刑之有?
非也,张大头在盐区执政期间,偏偏创造出此种怪异的惩罚方式。它让人在欢笑声中去感受痛苦,接受制裁。乍一听,误认为是今天引发争议的安乐死,其实不然。安乐死是结束生命的一种非痛苦手段,而张大头使用的笑刑,则是违背个人意志的一种强迫欢笑,它比正常受刑更为残酷。
张大头乃一介武夫,做事没有章法,凡事由着他个人的性情来。遇到棘手的案件,他懒得升堂问罪,手中的“盒子”咔咔咔地一比画,轻者打板子,重者剜眼睛、割鼻子,滥用酷刑。赶上他不好时,几句话说得不对路子,拉出去一枪崩掉,也是常事。
一时间,张大头误判了不少案件,错杀了不少好人。上头追查下来,差点儿毁掉他的前程。由此,张大头意识到自己以往的过错,再抓来人犯时,干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不动刑,二不骂娘,而是想法子引逗对方欢笑。这在张大头看来,是善意之举,不会再出差错了。
于是,张大头创造出了笑刑。
笑,有微笑、欢笑、开怀大笑等多种笑法。而张大头的笑刑,也分三六九等。最简单,也是最为快乐的一种,是帮助你去找乐子──领你看戏去。
张大头是个戏迷。
抓来人犯,张大头上下打量一番,先不问其是否有罪,而是笑哈哈地拍其肩膀,如同见到自家兄弟一样,领他到剧院看戏去。其间,一场大戏看下来,对方若能随着戏中的剧情欢笑而欢笑,散场之后,他问都不再问,把手一挥,放人。
张大头的这种做派,类似于今天公安机关应用的测谎仪。
在张大头看来,所抓来的人犯,能陪他煞有介事地看戏,压根儿就没啥心理障碍,自然不会是本案的真凶,无须跟他多费口舌。
反之,倘若对方面对一场欢乐的大戏,仍然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那就要带到大堂上问个明白了。大堂上审案的方法同样是逗你欢笑。但此时的欢笑,陡然升格!由他手下的王副官动用各种难以忍受的笑刑。
王副官从民间鬃毛,抓挠人的腋窝、掌心儿,让嫌犯在“哈哈”大笑声中,去品尝那种浑身颤抖、抽搐、钻心之痒的滋味儿。最为刁钻的是,牵来小狗小猫或老山羊来舔食嫌犯的痒痛之处。那种怪异之痒,能让人痒得死去活来。张大头这种做法,谁能说是一种刑罚?明明是逗人欢笑嘛。可领略过张大头笑刑的人无不感叹,那是一种能让人乐疯、笑死的酷刑。
张大头如此缺德,用盐区人诅咒他的话说:此人,必得报应!他家中养着七八房丰乳肥臀、花枝招展的姨太太,竟然没有一个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张大头曾为此苦不堪言。
这年秋天,张大头的爱妾七喜,突然爱酸爱辣,恶心呕吐,请来郎中一把脉,居然奇迹般地有喜了。这让年过半百的张大头喜出望外,当即杀猪宰羊,大摆酒宴,犒劳他身边的弟兄们。喜宴高潮时,醉醺醺的张大头突发奇想,连连招手,把王副官招呼到身边,说:“王团副,来点儿乐子,助助兴!”王团副猛一愣怔,心想,此时大家正划拳喝酒,本身就是高兴的事,还找什么乐子呢?
张大头说:“找个人,乐和乐和!”
王副官明白了,张大头是想找个人,挠其痒,从中取乐。
往日,王副官经常这样逗弄他手下的士兵,可今天,张大头好像就盯上了王副官,他笑哈哈地晃动着一只白胖胖的大手,指着王副官的鼻尖儿,说:“就是你吧,王副官,平时,都是你逗人家乐,今天,你也来乐一回给弟兄们看看。”说话间,张大头一挥手,几个卫兵就围过来了。
王副官连声呼喊:“不能呀,团座,不能!”
那几个平时吃过王副官苦头的卫兵,不由分说,上来就把王副官给架到院外,绑到了一条宽宽的长凳上。随后,扒去他的鞋袜,将脚心里涂上浓浓的盐水,牵来一只老山羊,让他接受舔足之痒。
舔足之痒,是笑刑中顶级的一种,也是最为残酷的一种。老山羊的舌头,看似粉粉嫩嫩,可它舔食到人的脚心时,如同千万只小毛虫在脚心里蠕动,奇痒难忍!嗜盐如命的老山羊,一尝到脚掌上的盐味儿,便会更加拼命地舔食,舔到最后,能把脚心舔破,直至汩汩流出鲜血,仍然奇痒无比。
如此笑刑,一般人等不到山羊舔破脚心,便会疯笑狂号,“乐”不欲生!
可那一天,王团副被绑到长凳上以后,大家很快又回屋里喝酒去了,任他一个人在窗外声嘶力竭地笑号,却无人问津。回头,大家酒足饭饱,再来看王团副,那家伙已经乐得晕厥过去了。
张大头见状,自言自语地说:“奶奶的,笑话闹大了,这家伙是不是乐死了!”可张大头积压在内心的话,对谁都没有讲。他怀疑七喜与王副官对自己不忠。今儿,老子就是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奶奶的!随后,张大头照王副官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喊叫一旁的卫兵,说:“好啦,别乐和了,快把你们王副官抬回去吧!”说完,张大头打着饱嗝,无事人一样,回到内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