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山里有一只红狐狸。有人这样描述:那家伙浑身的毛火红火红的,在老鹰崖上一闪就不见了,速度很快,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又有人这样描述:它浑身的毛红得那个纯啊,没半点儿杂色,在深溪沟也出现过,还是一闪就不见了。
说起红狐狸,人们眼里都露出贪婪。那皮毛,值钱!
只有杠子爷说:“山里哪有啥红狐狸?球!想钱想疯了!”
杠子爷守着这片山。松林坡两间木板屋,就是他的家。
木板上挂着的一支猎枪,早就锈迹斑斑了。
上午的天气很好,阳光渗过林子的枝丫流下来,在地上洒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光斑。屋前一小块平地,一把木椅,杠子爷坐在椅子上,脚旁的地上放着一大缸子苦丁茶。几只松鼠在林子里窜来窜去,一只麻灰色的兔子,在一棵松树下啃青草。
一只羊,几只鸡,两只鹅,还有一条大黄狗。这就是杠子爷的日子。
不时有人带着猎枪套子到杠子爷的木板屋来,都只关心一个问题:看见过红狐狸没有?杠子爷感到很恼火,说:“球的个红狐狸啊?这山里有啥我会不知道?”但没有人相信杠子爷的话,都说山里肯定有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来得最多的是松果,很多年前松果跟杠子爷学过狩猎,那时杠子爷是这片山里最优秀的猎人。可松果刚学会下套布陷阱就不学了,到山下镇上开了一家野味餐馆,去年,又开了一家皮货店。松果说到红狐狸眼睛就发绿,他要杠子爷和他一起收拾那狗东西,杠子爷经验丰富,那狗东西斗不过杠子爷。松果说:“师傅!只要逮住那狗东西,您这辈子就舒舒服服的了。”
杠子爷狠狠剐他一眼,说:“哪有啥红狐狸?我看你是疯了!”
松果就不再求杠子爷,他不相信自己不能逮住那狗东西。
“师傅!”杠子爷正撒玉米喂鸡,松果突然来了。杠子爷明白,今天松果又是为红狐狸来的。
“你赚钱就没个够?”杠子爷说。
“师傅!看您说的,钱哪有够呢?”松果说着,往林子深处去了。
很多年前松果很瘦,现在,松果很胖。
杠子爷知道,松果又是去下套布陷阱。
三个月前,杠子爷下山去过一趟镇上。镇上很热闹,松果的野味餐馆啥都有,狍子肉、麂子肉、野猪肉、野鸡肉,要啥有啥。他的皮货店也是生意兴隆,那些男人女人,把狼皮、狐狸皮、羊皮、野兔皮穿在身上。
杠子爷心里很担心,某一天,松果的皮货店里真的会出现一件火红火红的漂亮皮货。
午饭,杠子爷馏了两块玉米饼子,就一碗青菜汤吃了。他知道松果已经下山了,就带着大黄狗往林子深处去了。
松果这些半吊子猎人的套路逃不过杠子爷的眼睛,从松林坡到老鹰崖,杠子爷找到了松果和另外的人布下的六个套子,三个陷阱。有两个套子,套住了一只野兔,一只山鸡。
杠子爷把那些套子和陷阱只稍微摆弄一下,就成了。
杠子爷还要去一个地方:深溪沟。他知道松果一定会在那个地方下套子。
一片翠绿中,突然闪出一团火红,还有“呜呜”的叫声,很痛苦的样子。杠子爷看见了那只令很多人垂涎三尺的红狐狸,它的前左腿被套子的钢钳夹住了!
天快黑的时候,杠子爷抱着红狐狸回到了木板屋。烛光下,杠子爷发现,红狐狸腿上只是皮外伤,上了药,包扎好,红狐狸恋恋不舍地看了杠子爷一眼,走了。
第二天上午,松果进山收货。他提着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从杠子爷屋前过的时候,说:“差点儿就逮住那狗东西了!”
杠子爷说:“啥?”
松果说:“红狐狸!”又说,“在深溪沟,都夹住了,又跑了。狗东西!”
杠子爷啐一口痰,说:“我看你真是疯了!”
半吊子猎人松果,没有看出来杠子爷在套子和陷阱上做的手脚。他还是一趟趟进山寻找红狐狸,直到有一天被一匹狼吓破胆,才再也不敢进山了。
只是,关于红狐狸的传说仍然在继续:浑身的毛火红火红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年春天,杠子爷无疾而终。他死的时候,一只狐狸守在他床前。那狐狸很漂亮,浑身的毛火红火红的,没有半点儿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