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老张扛着镢头去拾掇春地。
路上,老张遇着几个卖完桃归来的桃农,满面春风地:“今年的桃价是历年来最高的,七块钱一斤,是筐桃子就换大半千元。”
老张朝自家地走去,远远看见大君挑着两桶桃子从大棚里出来。
大君朝老张这边望了一眼,稍一愣神,迅速把桶里的桃子倒进棚头的三轮车斗里,急匆匆地又进了棚。
凭自己和大君的交情,老张满以为大君肯定等着和自己打个招呼,谁料竟一下躲进了棚里。
老张气得头一撇,长长叹了口气:“什么人呢!平时见了我,张叔长张叔短的,亲热得不得了,看来全是虚的!在昂贵的桃子面前现了原形,面不敢朝了,招呼不敢打了!臭小子,忘恩负义,那天夜里,要不是我,有你的罪受!”
快经过大君桃棚口的时候,老张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他恨不得快点离开这里,他不想见到大君!
为避免尴尬,老张尽量离大君桃棚远一点,到地的另一头,背对着桃棚干活。肚子却气得鼓鼓的:“大君啊大君,你不但忘恩负义,也太小瞧俺了,躲躲藏藏的,以为俺是那种眼馋别人东西的人。别说你那普通桃子,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吃了延年益寿,俺也不馋!”
老张慢慢静下心来,一心一意拾掇地。
“张叔,给你几个桃子尝尝鲜。”不知何时,就在老张专心干活时,身后忽然响起说话声。
这声音老张再熟悉不过。他浑身一震,瞬间一肚子怨气烟消云散!他一转身,就见大君提溜着一袋桃子,足有五六斤,已到了身后不远的地边。
“这咋行?这咋行?你种桃子不容易。眼下桃子昂贵,还是留着卖吧。”老张说的心里话。
“好的……好的卖了,这是卖桃选出来的蹩脚货。”大君答道。
“这时候的桃子又早又鲜,就是蹩脚货,到集市上零卖,也好几块钱一斤。我留下两个尝尝鲜,其余的你捎回去卖了。”
“瞧你说的,不要说这是些蹩脚桃子,几块钱一斤,就是最好的桃子,几十块钱一斤,给你吃,也是应该的!你要是不收下,就是不给我面子。”
大君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两年前,大君和老张在同一建筑工地打工。一天深夜,大君上厕所,不慎踩在木板倒立的钉子上,鲜血直流。大君疼得冷汗都出来了。老板不在,离医院又远。好在老张有处理脚伤的经验。他脱下球鞋,拿鞋底抽打大君脚底的钉子眼,以便挤出里面带锈的瘀血,再拿白酒反复冲洗伤口,直到冲洗干净。最后烧了些草木灰摁在伤口上,草木灰显碱性,能消炎。虽说这样处理让大君疼痛难忍,但过后却舒服多了。而且,经过处理,不但没发炎,还没耽误干活。后来,有个人让钉子扎了脚,没管它,脚发炎化脓,肿得跟蛤蟆似的,打了七八天吊针,花了大半千块钱才好了。
“两年过去了,这事我一直记在心里。那晚要不是你,我受老罪了不说,要是发炎化脓,还要误工。刚才忙着摘桃,怕收桃的货车收满走了,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可别见怪。”
“瞧你说的,瞧你说的……”老张忙不迭地答应着,因误会大君,脸颊有些发红。
回到家,老张解开系着扣的袋子,吃了一惊——袋里的桃子个头大,颜色足,没疤没嘛的。这哪是蹩脚桃子,分明是最好的桃子!
老张挑出最大的一个,给了邻居家的孩子京京——这小家伙曾帮自己打扫过门前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