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7月初,我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三营的四五个连队约一千多人,从孙吴县奉命调到刚刚组建的抚远县六师六十八团(后改为前哨农场)。其中部分人员被分配到黑龙江众多支流之一的别拉洪河岸边新建立的十一连,这是一片长满了一丛丛原始白桦林和沙柳棵子的广袤荒原,它位于着名的三江平原东部。
我们当年就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开荒点上陆续盖起了几十间茅草房,开始了一种艰苦卓绝的垦荒生活。由于当时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连队养了十几头猪,为的是在年节,或麦收、秋收等活计繁重之际,给全连人员改善伙食。
猪舍及饲养员住的地方,位于男女知青宿舍东头的位置,由两位天津女知青负责。就在当年12月,北大荒开始猫冬的季节里,一件怪事发生了。那是一个刮着六七级白毛风的冬日夜晚,猪舍里养的十二头猪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三头。消息传开,全连上下一片哗然。一个名叫傅德义的男知青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他说事发的头天下午因闹肚子,夜里一连去了十几趟距猪舍不远的厕所。就在最后一次返回宿舍时,在一点稀疏的月光下,看见猪舍附近有四只个头像小毛驴子大小的家伙正眼冒凶光盯着他。最初他还误以为是老职工家养的狗呢,可定睛一看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从它们杀气腾腾的狰狞面孔上可以断定是北大荒荒原上凶残无比的野狼。它们中的三只狼分别叼着三头猪的耳朵或下巴,并不时用狼尾巴拍打着猪屁股,牵着猪朝不远处的沙柳棵子里紧跑,其中一条个头更大的灰毛狼专门负责断后兼警卫。
野狼一夜间掏走连队的三头肥猪令夏连长很是恼火和心疼。转天上午,他便让夜里负责营地巡逻的两个男知青每晚持半自动步枪,埋伏在猪舍附近,用守株待兔的办法,准备在野狼再出现时将它们开枪击毙。狼在所有动物中,以狡黠和智慧高超而闻名,狼的猎物技能和顽强不屈的坚韧性格更是了不得。在人和狼的初次较量中,狼绝对是更胜一筹。在人们持枪守候的21天中,始终没见野狼再来猪舍掏猪。无奈之下,夏连长只好撤回巡逻人员,从此生活一切如常。就在人们情绪开始松懈、警惕性一天天下降时,约一个月以后,又是一个大雪纷飞、气候寒冷的深夜,猪舍里的猪又少了两头。闻此,夏连长更是暴跳如雷。他在全连大会上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到不了明年麦收时,剩下的几头猪全得喂了狼,全连老小到那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说完,这个中年汉子不禁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久,我奉命开着拖拉机到连队附近的白桦林子去拉取暖用的干柴。车厢上除了坐着装车的六七个男女知青,还有一个本地小伙子。此人办事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鲁莽和愣劲儿,人们送其外号二愣子。当大家风风火火地装好车,想赶快离开这北风怒吼的白桦林子时,却怎么也找不着同来的二愣子。
忽然间,从一片挂着白霜的柳毛丛里跑出浑身是土的二愣子,他双手还紧紧抱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肉球儿。只见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嚷道:“哥们儿,赶快上车呀,你可得快点儿开车哇!刚才,我趁你们大家伙儿装车的工夫,把早先发现的一个野狼窝给掏了,还真不赖,里面有两只刚出生没几天的狼崽子。我得让这阵子接二连三掏咱们连猪的狼群,也同样付出点儿血的代价。”他这么一说,大伙儿这才知道敢情二愣子是去掏了柳毛丛里的野狼窝,众人顿时神情一片惊愕。“哥们儿,姐们儿,你们看我有什么用呀!别傻愣着,还不赶快上车!如果再耽误点儿工夫,那野狼打食儿回来了,一瞧地窝子里自个儿生的狼崽子没了,准跟咱们玩儿命……”二愣子实话实说。大家一听,立马双眼都开始发直了,心脏紧张得像快跳出胸膛似的。
于是,人们开始手忙脚乱地赶紧往车厢上爬。身为司机的我也赶紧登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室,一坐下便熟练地挂上挡,然后紧握方向盘用力脚踩油门,朝着连队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