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江的东南,有座乌金顶子山。乌金顶子山西有一片冒烟起的红松林子,这儿是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一眼暖泉水无冬历夏哗啦哗啦流着,进林子赶山利禄的人,累乏了,都乐意在这块歇歇脚,喝一口甘甜的山泉水,吃张山东大煎饼……想不到,这样幽美的地方,却给起了个怪名字,叫“二里半”。
说这话还是小鬼子侵占东北的时候,实行集家并屯,到处杀人放火,一家姓马的孩子和老婆连惊带吓,得了快当病死了,就剩马大宝光棍儿一个人,怀里揣个良民证,偷偷钻进林子里在这儿压下了小地戗子。
这一天,天刚擦黑,地戗子外飘着大雪,马大宝做锅大饼子刚要吃,忽然走进来一个人,马大宝认识,是他同乡陈老七,因受不了小鬼子的气,跑到山里投了抗日联军。
陈老七进了屋,身上的雪都没顾得打扫,就对马大宝说:“大宝,快帮帮忙。”
“啥事?”马大宝知道抗联是自己的队伍,平常日子也没少给抗联送东西。
陈老七告诉大宝,这些日子连着下大雪,山上的吃的快要断了,周围屯子都看得紧,运不出粮食,求马大宝想办法。
马大宝是个脆快汉子,一听忙点头,“行,行,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陈老七一听,感动得不知说啥好,对马大宝说:“兄弟,这就靠你了,明天早上日头不出山,你无论如何把粮送去,要不大伙儿就得饿肚子了。”
马大宝说:“你就放心吧。”
陈老七走了,马大宝把打的几只野鸡用背筐背着,连夜到了漫江村。村口用大木头夹的一个小门,里面有个自卫团站岗的。马大宝一看,是个姓朴的人,把野鸡从门外扔了进去,门开了,姓朴的问:“大宝,天这么晚还回来干啥?”大宝说:“别提了,断顿多少日子了,熬山蘑菇吃拉不出屎来。”
姓朴的一听,急忙告诉他:“哎哟,回来取粮?上边说可不兴多了,一斗是满数。”马大宝连连点头:“好,知道了。”
马大宝进了屯子,把抗联断粮的事一说,大伙儿都东挪西凑,也不管是小米子,苞米粒子,给马大宝的粮食袋子足足灌了有三斗。
都半夜了,马大宝背着粮往回走,姓朴的一看直伸舌头:“不行,不行,这要是让人家知道你背这么多粮出去,准有通抗联的嫌疑。前几天李万山当班,放出屯子的老许,才背了二斗多,不知咋透了风,老许和李万山都吃了官司,老许还活活被打死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大宝哈哈大笑了:“伙计,别较真,怕啥?出事俺老马担着,就说钻出去的。”
姓朴的拗不过,只好让马大宝出了村子。
马大宝回到戗子,累得浑身冒汗,吃了口凉饼子,就倒头睡了。
心里有事睡不实,马大宝睁眼一看,屋里还有点黑,忙刷锅烧火,想做点饭吃了就给抗联送粮去。响干的木头填满灶坑,用松明子点着火,烟一个劲地往回冒,马大宝寻思,不好,准是烟筒堵了,想要开门去打烟筒,可是门咋也推不开,马大宝一使劲,门掉了,这才看到,昨晚的一场雪太大了,把小戗子都盖上了。马大宝急了,山上还等他送粮呢。喝口凉水,抄起背筐就走。
天格外冷,大树都冻得咔巴咔巴直响,马大宝肚里没食,在大雪里背着粮食拱着雪洞子走,累出汗湿透小棉袄,又让凉风一吹,冻得硬邦邦。可马大宝还是咬着牙,在雪里爬着、走着……
抗联战士陈老七来迎接马大宝,站山顶上一看,小戗子让大雪盖住了,一溜平的大雪地啥也闹不清,陈老七难住了,不知该怎么去找马大宝。不管怎样,照着大概的方向摸吧。走着走着,前边出现一道雪沟,试着下脚发现有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马大宝,背筐还压在身上,可马大宝早已冻硬了。陈老七含着泪,一打量,马大宝身背粮食在雪地里整整拱了能有二里半地呀!
从此,人们就把当年马大宝的小戗子这块地方,叫“二里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