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村有一户姓陆的人家,兄弟两人,哥哥叫金云,弟弟叫银云。两人早已成家立业,哥哥金云是个木匠,后来拉了支队伍当起了包工头,因为技术精湛,做事踏实,在当地口碑很好,所以请他干活的人络绎不绝,他慢慢也富了起来。弟弟银云原来跟着哥哥打工养殖,日子也过得比较安稳。
他俩的母亲早已过世,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兄弟俩分家立户后,哥哥说他的日子要比弟弟好一些,就将父亲老陆接到了自己家里,父亲的一切所需均由他承担了下来。
老陆年老体弱,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只有一样爱好:喝茶。一般来说,喝茶也没什么多的讲究,但这老陆对喝茶却非常讲究:一是他一年四季只喝两种茶,春夏两季只喝杭州产的龙井绿茶,进入秋冬就换成云南的滇红。他说,春夏季节地气上升,人的内火也随之增加,喝绿茶可让人平心静气清热消暑;而一到秋冬,天气转阴,人就应该喝补气增阳的红茶。二是他喝茶只用自己的一对紫砂茶壶,从不喝别人递给他的其他茶具中的茶水,就是外出,他也总是从不忘记要带上自己的茶壶。这对壶造形相仿大小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红砂泥制的,一个是绿砂泥的,他喝红茶时只用红壶,喝绿茶时再用绿壶,绝不混淆。至于问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只是笑笑,说是习惯罢了。
为了满足父亲的这一嗜好,金云特地为父亲备了个小冰柜,专门用来贮存父亲的茶叶。
那天,村里来了一个收古董者。这种走村串户寻觅散落在民间,以超低的价格半蒙半骗地收购觅到的宝贝。当他看到老陆捧着个绿色的紫砂茶壶,正懒洋洋地靠在藤椅里喝着茶,眼睛不由一亮,凭直觉就知道这个茶壶有戏,于是马上走上前去套起了近乎。
“老伯伯好!喝茶来着,我正好嘴巴也有点干了,能不能给我喝上一杯?”
“好啊,你请坐,我去拿个杯来给你斟上一杯。”说完就站起身来朝里面去拿杯子。
收古董朋友一看老陆走了进去,赶紧拿起茶壶,一摸壶底,明显感觉到有一方印章刻在上面,他掀起壶盖一看,壶盖里面也是一个篆刻小印,仔细一看上面的4个字是:陈鸣远制。他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这陈鸣远可是清朝康熙年间赫赫有名的制壶高手啊,这壶要真是出自他之手,那价值就……
这时,老陆拿了个杯子出来,见古董朋友在看那茶壶,就随口说道:“这壶不错吧?来,我给你斟一杯地道的龙井,好茶配好壶,那才有好味呢。”说着,接过壶,斟了一杯递给那人。
古董朋友装腔作势地品了一口说:“真是好茶,甘甜醇香,沁人心脾啊。”说完还故意啧了啧嘴巴,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
“看来你也是个懂茶之人。”
“是的,我没别样爱好,就好一口茶。”
“那我们可说是趣味相投了。”老陆仿佛遇到了知己,话也多了起来。
“我说老伯,你这茶壶真漂亮,让人看着真有点眼馋啊。”
“是么,我别样东西没有,这样的茶壶倒有两把。”
“哦,那另一把也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吧。”
“没问题,我这就去拿。”不一会,老陆拿出了那把红茶壶来。“怎么样,一红一绿,正好一对。”
古董朋友接过那把红茶壶,这一次不用心虚,大大方方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这正是一对,这红壶与那绿壶一模一样,从品相、制艺、用料、雕花、题款到落章,果然出自陈鸣远之手。
“老伯,我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古董朋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
“说吧,什么事?”
“你我都是好茶之人,今天相见也算是有缘。只不过我这好茶之人没有一个好壶,老伯你是否可以转让一把给我?也好了却我的遗憾。”
“这可不行,我啊红壶泡红茶,绿壶泡绿茶,一个也不能少。”
“这样吧,我估摸这种壶也就值个几百一千的,我出高一点价怎么样?”
“不行不行,再高的价我也不卖。”老陆一口回绝。
隔了3天,想不到那古董朋友又找上门来了。这一次,他不仅提着一大包龙井茶叶,说是正宗明前茶,让老伯尝尝鲜,又拿出2万元钱,说他实在太喜欢那壶了,希望老伯能忍痛割爱转让一把给他。不管他如何软磨硬泡,最后把价格抬到5万元,老陆还是没有答应。
这样一个插曲总算过去了。但消息传到了金云银云兄弟俩的耳朵里,金云听了,只是笑着与父亲说:“阿爸,想不到你老喝茶喝出宝贝来了,你可要好好看护好这两个宝贝,别一不小心把这聚宝盆给打散了。”
而那银云却另有所思了。他想,怪不得哥哥说什么他日子比我过得好,要一个人承担父亲的一切,兴许他早知道父亲那对茶壶是宝贝,这分明是“芥菜开花——早有心”,一定是要独吞了这对宝贝。
一个人一旦心里有了芥蒂,往往就会表现到行动中。银云从此以后,对哥哥的所作所为开始横看竖看不顺眼,言语之中也总是带着一股刺。金云横竖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一再谦让,但银云总不领情。
那天,银云突然找到金云说:“爸爸已经在你家住了10多年了,我作为儿子,也该尽点孝,明天开始就让爸爸住到我家去吧,一切由我来负责。”
金云想不明白弟弟为什么要弄这一出,好言说道:“兄弟啊,你的孝心我知道,但老人长住在一个地方,已经习惯了,搬来搬去爸爸也不一定适应。我们还是听听爸爸的意见再定吧。”
“你不要心里有鬼还装菩萨,我也不是好糊弄的。”银云居然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金云想不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我哪儿也不去,死也要死在金云家。”一旁的父亲突然火了起来,只见他用手指着银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鬼也不念想一下你哥是如何照应你的,不就是为了这两个茶壶么?我话放在这里,等我死了,你们俩一人一个,谁也别想独吞。如果你们不讲一点点兄弟的情分,看我不把那对茶壶砸个稀巴烂。”
事情闹到这一步,兄弟俩的隔阂就越来越深了,最后基本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
后来,老陆因病去世了。等处理完父亲的后事,金云把两把茶壶捧了出来,说:“兄弟,爸爸有言在先,这两把茶壶,我们一人一把。你要哪一把,你就先挑吧。”
银云心想,红绿红绿,一般红都在前,在前为大,或许红的更值钱一些,就挑了把红壶走了。
等他宝贝到手,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鉴定这茶壶到底能值多少钱。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那壶根本不是什么出自清朝康熙年间赫赫有名的制壶高手陈鸣远之手,是个仿制的赝品。专家告诉他,从表面看确实可以乱真,但从一个细节上看,确是后人仿制的。因为,正品的印章,都是阳文的,可这壶不论是底下还是壶盖的章,都是阴文,这就说明这是后人刻上去的。专家还说,虽然是赝品,因为年代也较久远,应该还是值个三万二万的。
本来银云对这壶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他曾为此查过好多资料,知道陈鸣远制的紫砂壶现在可是天价,现在一听是赝品,人也差一点晕了过去。
不知是打击太大失望太多,还是其他原因,银云的精神竟然一天不如一天,后来竟一病不起。经过专家会诊,他竟然患上了尿毒症,并且已经并发了肾衰竭,必须要马上换肾。
也算他运气不错,不久就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但医院告诉他,总的医疗费用至少要80多万,这对银云一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就在他们一家以泪洗面之时,金云来到了他的病房,他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银云说:“弟弟,这卡里有80万,你就好好地治病吧。”
见到这情景,银云真是激动万分:“哥,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啊。”
“不用谢,这钱本来就是你的。”
“什么,是我的?我哪里来这么多钱?”银云不解地问道。
“告诉你吧,都是爸爸留给我们的。当初让你先挑茶壶,你挑了把红的,算你运气差,这红的是个赝品,剩下的那把才是真的,我听到你治病要一大笔钱,就把这茶壶卖了,你知道卖了多少钱?160万。我想,这是爸爸留下来的,应该我们俩兄弟共享才对,所以啊,我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后来,银云的换肾手术很顺利,不久就出院了。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到哥哥家里,他要好好感谢哥哥。他想,当时如果他挑的是把真壶,他是不可能与哥哥均分那笔钱的。
当他来到哥哥家,人还未坐定,竟看到橱柜里有一把绿色的紫砂茶壶。他赶忙拿过来一看,正是爸爸一直用的那把。
“哥,你不是说这壶已经卖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金云听说兄弟拿去鉴定的茶壶是赝品,不久也把自己的那把去作了鉴定,结果也是赝品。后来,看到弟弟要换肾,需要80万元,他知道兄弟的经济状况根本承受不了,就决定帮他一把。他想,要是借钱给他,他身负这样的重债,一定会产生严重的心理来。
等到银云知道了事情的一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长长地喊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