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一刀

[ 现代故事 ]

屠一刀是淮城人,他的孙子在省城读完大学就再没回来,据小屠的同学说,小屠沉迷赌博,欠了很多钱,四处流落,根本联系不上。

本可在家颐养天年的屠一刀只身来到省城,寻找自己的孙子。他本想干些体力活,但没人敢用,他只好做回老本行,在小饭馆当厨师。他在一个地方干上两三个月,就会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只为给寻亲创造更大的可能。

虽寻亲是第一要务,但他烹饪活干得也尽心尽责,屠一刀一直如此,他一辈子都不会糊弄。人本来就老实,且上了岁数,加之又是外乡人,难免遭人冷眼,受人欺负。老板巴不得他全天候运转,赶上饭点儿,服务员和送外卖的常轮流催促他。

“老板呢?出来。”一群混混儿推开门,领头的喊道。

“老板在楼上,你们什么事?”服务员并没看出火候。

“让他滚下来,这里没你的事。”一个叼着烟的混混儿推了服务员一把。

服务员上了楼,再没下来,老板也没下来。

“请留步。”就在这群混混儿欲冲上楼梯时,后厨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有些苍老,还有些沙哑。浑身燥热的混混儿们仿佛找到了新的出气口。他们掉转方向,冲后厨走去。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或许我能帮点儿忙。”屠一刀在后厨早已看出这帮人脸上的杀气,那种神情就是来找事的,更确切地说,就是来敲诈的。

“就你?你个老东西,能帮我们什么?”领头的一脸不屑地指着屠一刀,接着转过头对着哥几个大笑。笑声停止后,他扭了扭脖子,示意最后面的一个小弟上去给老头儿点儿颜色。

就在这孩子准备向屠一刀进攻时,屠一刀袖筒里的飞刀滑落到指缝,他并没对付那个孩子,只见那飞刀从领头的脖子旁划过,死死地钉在墙上。

混混儿们落荒而逃。

老板和服务员迈着发软的腿下了楼,挪步刀旁,只见那刀和墙之间还有一粒纽扣。这纽扣就是挨着方才领头那人脖子的一粒纽扣。他俩心怀愧疚,立即向屠一刀道歉,并央求他留下,防止有人再来报复。

那帮混混儿回去后,凭老人的长相及掷飞刀的姿势四处打听他的身份,后来从他们的一个朋友那里得知真相,再也没去那家店。

原来,屠一刀是淮城下关镇人。正德《淮安府志》载,“下关渡,淮阴驿后。”下关的名字即源自下关渡。当年,漕运总督府设在淮城,淮城的下关亦是漕运要津。一方面,下关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有过倭患、匪患;另一方面,因地理位置优越,下关商贾云集,粮行、脚行、皮毛行,布店、香店、纸扎店,粉坊、染坊、蜡烛坊等林立。两方面原因使得下关不太安定。为了防身和抵御外患,下关当地有着尚武的传统。

当地有句民谚,“康千斤、吴八百,王小墩石磙抛过屋,陈五爹爹估不足。”下关出了很多力大无比的人,比如,康怀义曾将八百斤的石狮举过头顶,走出五步又转了一圈,将石狮扔回原地;在蹲马步时,陈凤元的腿上能担着三百多斤的青石板;1943年,日本人在淮城老体育场搭擂台比武,在最后一场擂台赛上,谢碧魁打败了日本武士松尾。

受环境影响,屠一刀从小便练习弓箭、大刀和硬气功,此外,他还自学飞刀。屠一刀有点儿生不逢时,倘早生几十年,谚语里定有屠一刀的名字。

“一刀”最早指的就是他的飞刀在下关乃至淮城都是第一,新中国成立后,下关比较安定,习武的人越来越少,屠一刀做了厨师,“一刀”便用来形容他一流的刀工。

下关的宰杀业很发达,至今仍有宰牛巷、杀猪巷。在清朝和民国时,下关光“汤锅行”就有数十家。宰杀业的繁盛带动了养殖业和烹饪业的繁盛。

刀工的好坏是烹饪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屠一刀的刀工究竟有多厉害,很多下关人都亲眼见识过。他能把鱼脑烩豆腐的豆腐均匀地切成米粒大小;他能把五香牛肉切得薄如叶片、纸片;他闭眼切的百叶,个个都能穿针。

据说,告诉混混儿们这一切的恰是屠一刀的孙子。后来,那群混混儿随着屠一刀祖孙二人去了下关。混混儿们誓不作恶,并和屠一刀的孙子一起拜他为师。

就这样,屠一刀的武艺被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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