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秋,国民党顽固派制造了“夏家山惨案”,杀害了新四军第五大队500余人,大队长张体学的妻子戴醒群也惨遭毒手。在危急关头,警卫战士程明急中生智,故意把许多银元“哗啦啦”散落一地,吸引敌军前去抢钱。程明趁机夺过一挺机枪,掩护大队长张体学冲出重围,投奔“汉流”帮会总舵主漆大爷。漆大爷当即决定,手下数百弟兄全部参加新四军,共同对付顽固派。程明建议,先从巴河镇的汉奸闻德兴开刀,从他身上查出敌、伪、顽相互勾结制造惨案的罪证。可是,要接近闻德兴谈何容易──巴河镇是日寇的治安“模范区”,很难下手。程明当众表态,“汉流”弟兄当中,身怀绝技的大有人在,一定能完成任务!
不久,一个姓成的双目失明的说书奇人,出现在鄂东一带。说书人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他肚里装的鼓书段子就像那滔滔江水,无穷无尽。人们风传:“听到盲人一声喊,再跑十里也不远!”他从麻城一路唱来,一直唱到了巴河镇。
说书人的到来,在巴河镇引起了轰动。开场这天,说书人“叮叮咚咚”一敲打,就亮开嗓子唱道:“金鼓铜板响叮咚,列位看官听分明,想听文戏包公传,要听武戏杨家兵……”
人们刚听罢“书帽儿”,就纷纷大声叫好儿。可就在这时,几个维持会兵丁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架着说书人直奔翠云楼,要他在翠云楼专为维持会会长闻德兴说书。
闻德兴是个有名的鼓书迷,他设宴招待说书人,并答应每天给说书人双份的钱,说书人执拗不过,就勉强答应下来。
从此以后,说书人每晚就在翠云楼内说书。一开始,还有几个维持会的人前来捧场,后来,大家都慢慢识趣不再来了,只剩下两个带枪的伪班长书迷,每晚陪着闻德兴听书。
这天吃过晚饭,闻德兴与两个伪班长闲聊《说岳全传》,他不住地取笑那个自断手臂的王佐:“难怪叫他‘苦人儿,我看他就是傻疯子!人生在世,何必要苦了自己?看看咱们弟兄,国军、皇军、皇协军,哪一方咱玩不转?吃香喝辣多滋润!”他一时高兴,又抖出一幅装裱字画,神秘地向两个伪班长显摆:“瞧,这是’那边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两个伪班长一看,横幅中央写着四个草书大字“和衷共济”,落款是“黄安程仲苏敬书”。这“程仲苏”不是别人,正是制造“夏家山惨案”的国民党鄂东行署主任程汝怀!
国民党官员给汉奸送礼物,这事儿必有蹊跷。突然,只听“咣当”一声响,原来是说书的铜牙板掉在了地上。说书人翻着白眼珠子,连连抱歉是自己失手,惊扰了大家的雅兴。
闻德兴疑惑地问:“成先生能看清字画的内容?”
伪班长打趣道:“要是盲人能看清,还能来干说书的营生?”
不料说书人摇摇头,故作神秘地说:“两位老总,切莫小看了老朽!虽然我双目失明,但是两手却练就奇功──只要经我手细细触摸,虽不能摸出字画内容,也能分辨出它的贵贱吉凶!”
一个盲人能用手摸出字画的奥秘,这事儿也太悬乎了吧!闻德兴疑惑地把字画递给说书人。说书人双手在条幅上摸了一个来回,忽然一惊一乍地说:“哎呀,此物果然非同凡响!闻会长拥有此宝,必将左右逢源、鸿运当头!”
嘿,这盲人蒙得还挺靠谱儿!闻德兴非常高兴。说书人又神秘地说:“天降祥瑞之物,必有天象感应,我已算定,今夜必然雷动风响,暴雨倾洗河山!”
说罢不一会儿,也真是邪门了,刹那间真有狂风大作,雷鸣电闪,看样子要下大雨了!俩伪班长趁着暴雨未来,慌慌张张溜走了,室内只剩下闻德兴与说书人。闻德兴说:“好,今晚就请先生为我一个人说书吧!”
这一晚,巴河镇的风声、雨声、雷鸣声,伴着翠云楼的鼓声、铃声、说唱声,直响到夜深,《说岳全传》也说到了高潮。当说到王佐怒斥陆文龙那段戏时,说书人用鼓槌指着闻德兴,慷慨激昂地说:“你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人神共愤、罪行当诛!……”
这时,只见说书人高高抡起鼓槌,猛然发力,只听“砰”的一声,小鼓被打破了!闻德兴正想发笑,猛不防说书人“嗖”地从破鼓里抽出一把尖刀,“噌”地一个箭步跃到闻德兴面前,“唰”地用尖刀抵住汉奸的喉咙。闻德兴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七十多岁的盲人,行动居然这样敏捷!这时,又见说书人一把揪掉头套假发,扯去脸上假须假眉,哈哈大笑着说:“来,看看爷们儿的真面目!”
闻德兴望着面目全非的说书人,战战兢兢地问:“敢问好汉是何方神圣?”
说书人朗声回答:“汉流舵主漆大爷手下五虎将之首军师是也!”
汉奸一听,吓得不住声地告饶:“只要师爷饶我性命,我愿奉上两千大洋。”
“哈哈,作为帮会师爷,我或可留你狗命,作为新四军五大队战士,我岂能饶恕于你?”
“好汉爷爷您到底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新四军张体学将军麾下警卫程明!”
一听说五大队的人,闻德兴彻底瘫倒在地,他磕头如捣蒜,抖抖索索地告诉程明,自己之所以勾结程汝怀,制造“夏家山惨案”,实际上是另有隐情。七七事变以后,他在河南新县国民党保安队里,迷上了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女红军戴醒群,戴醒群不但容貌出众,而且医术高明。闻德兴对她死缠狂追,被戴醒群痛斥拒绝。后来,在得知自己入迷的美人儿与张体学结婚以后,闻德兴恨得咬牙切齿地发誓:凡是自己得不到的,也绝不让别人得到!于是,他就投靠日寇,与老友程汝怀一拍即合,制造了“夏家山惨案”,残忍地凌辱、杀害了戴醒群。说到这里,闻德兴还拿出程汝怀为了犒赏他,任命他为“国民政府鄂东行署特派员”的委任状,连同刚刚收到的字画,统统交给程明,表示自己以后定要洗心革面,再也不为日本人做事。
程明接过国民党顽固派与日伪勾结的证据,气得浑身发抖:“这些罪证,沾染着我数百战友的鲜血,萦绕着戴醒群大姐的英魂!我若饶你性命,天理难容!”说完他手起刀落,结果了汉奸的狗命。
第二天,雨过天晴。人们在闻德兴的尸体旁,发现了一张锄奸英雄帖:“闻德兴缺德可杀,说书人装瞎复仇!”人们这才明白,说书人原来是新四军的人乔装改扮的。
张体学随即公布了程汝怀勾结敌伪、破坏抗战的证据,把国民党顽固派搞得灰头土脸,更加孤立。第五大队赢得了人民更广泛支持,队伍迅速发展壮大,打出了一片鄂豫边抗战的大好局面。
再说我们的锄奸英雄说书人──程明,出身于三代鼓书世家,天资聪颖,很受帮会舵主漆大爷的器重。他参加新四军后,在五大队当过警卫、财粮、宣传队长等职,后来升任侦察排长。可惜的是,程明于1945年为配合王震率领的三五九旅南下支队,在渡江战斗中壮烈牺牲,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