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天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骄横任性的毛病。父母对他言听计从,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还总说有小天这么个儿子,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天六岁时在幼儿园抢小朋友的零食,将对方推倒在桌角上,脑袋撞出了一条口子。小朋友的家长找上门来,赵爸立刻掏出两万块钱拍在桌子上,说:“我多赔点钱,回去告诉你家孩子,以后小天想要什么就给他,回头我双倍补偿!”
对方家长被气得半死,指着小天父母吼道:“你们这么教育孩子,迟早有用钱搞不定的一天,咱们走着瞧!”
小天十二岁那年,往停在小区里的车底下扔鞭炮,烧掉了一辆奔驰。小天父母叹了一夜的气,第二天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七十万赔人家车,愣是没忍心对儿子说一句重话。
为了应付小天层出不穷的麻烦,两口子拼了命地赚钱,从给人刮大白开始,积累了资金和人脉,慢慢接起了装修大包的活,最后拓展到建材行业。经过多年的拼搏,夫妻俩成了身家千万的小富豪。
这些年小天仍然不断闯祸,但因为没有成年,每次都能掏钱摆平,这小子越发无法无天,终于在十八岁的时候,捅了个大娄子。他和一个家里开制衣厂的富二代争夺女孩儿,结果被淘汰出局,小天哪受过这个气,拎着桶汽油就冲进制衣厂,一把火将情敌家的厂子烧得干干净净!
小天父母变卖家产赔偿了受害者,但仍改变不了小天坐牢的命运,他因为纵火罪入狱八年。
人财两空、一夜赤贫,两口子在家里哭了一场又一场,死的心都有了。赵爸毕竟是男人,怕媳妇想不开,强打着精神开导她:“事到如今,你也别太想不开了,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没让人省过心,可能是咱上辈子欠他的,这分明就是个要账鬼!”
话音刚落,墙上的电视机忽然自动亮了起来,一个声音机械地说道:“根据您在前世死亡时的诉求,您设置的前世提醒业务已激活,关键词:‘要账鬼’。”
“什么玩意?!”赵爸吓了一跳,赵妈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电视画面切换到了风格古朴的房间中,一个头戴乌纱、身穿蟒袍的黑脸汉子从桌案上的电脑前抬起头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开口问道:“两位大仇得报,我这头可以销案了吧?”
“报仇?”赵爸疑惑不已,盯着画中人,忽然灵光一闪,隐约想起些事情来,“你是……阎王爷?”
“没错,”阎王点头说道,“本王作为案件受理人,于十八年前启动债务追讨计划。当事人赵氏夫妻与赵小天三人之间的债务,于赵小天入狱之后接近尾声,三个月后,赵小天将死于狱中,三人的前世债务宣告终结。”
“不要啊!”赵妈痛哭起来,“我们上辈子欠了小天多大的债?竟然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追讨!”
阎王晃了晃脑袋道:“不不不,上辈子他是个恶少,因为琐事逼死了你夫妻二人,用你们的话说,你俩才是要账鬼转世。”
“啊?”夫妻二人大吃一惊,“您搞错了吧?从小到大我们为他花了多少钱、操了多少心呀!哪有这样的要账鬼?”
阎王不耐烦了:“你们自己看吧。”说着,他一挥手就消失了,电视里出现了古代的画面:一身粗布的赵氏夫妻正用独轮车推着西瓜沿街叫卖,一个纨绔子弟带着扈从趾高气扬地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正是小天!
小天看到瓜贩夫妻,勾了勾手指头:“喂!卖瓜的,你的西瓜甜不甜?”
赵爸点头哈腰地说道:“这位公子,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赵老汉种的瓜甜掉牙?您一尝便知!”
小天撇撇嘴,瞄着最大的西瓜一拳砸下去,西瓜顿时四分五裂,鲜红的瓜汁流了一地。小天抓起一块瓜咬了两口,随手扔到一边:“啥破瓜,还赶不上个大萝卜!”说完,小天转身就要走。
赵妈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好好的瓜砸得稀烂又不买,无论如何也要有个说法!”
“说法?”小天冷笑着,“我的拳脚就是说法!”他一挥手,随从们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对着夫妇二人拳打脚踢,两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小天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赵爸好不容易爬起来,抱着赵妈号啕大哭:“恶少!就算告到天边,我也要讨个公道!”
赵爸用独轮车推着老婆来到县衙击鼓鸣冤。县老爷和师爷交头接耳一番,打着官腔说道:“案情本官已经知晓,你夫妇二人以次充好在先,天公子气盛伤人在后。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你们也算买个教训,以后要老实做人!”
赵妈本来伤势就不轻,听到这混蛋判决,被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赵爸气愤不过,张嘴骂了句昏官,被衙役打了一顿,夫妻二人双双被扔出了县衙。
小天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嘲笑道:“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赵妈已经气绝,赵爸怨恨地看着小天咒骂道:“天理循环,下辈子就下辈子!迟早我要让你死在我手里!”不等小天出言嘲笑,赵爸拼尽全身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撞向县衙门口的石狮,顿时脑浆迸裂,随老婆奔黄泉去了。
赵爸赵妈正愣着,电视画面又切回了阎王,他摊摊手说:“看吧,这是你们的要求。于是我安排赵小天投胎到你们家,你们两口子一点点把他培养成犯罪分子,最后进了监狱。接下来的剧情会这样发展——小天在监狱里还改不了狂妄任性的毛病,最后因为和犯人起了冲突,死于群殴。”
“全剧终!”阎王有些得意,“当年我因为这个精彩的设计,获得过年度最佳讨债编剧奖呢!”
赵妈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号啕大哭起来:“原来我们才是要账鬼,好好一个孩子活活毁在我们手里,我们哪有脸责怪小天呀!”
赵爸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冲着电视里的阎王嚷道:“你这算什么鬼设计?哪有父母向儿女讨债的?”
阎王摊摊手:“这有什么稀奇的?就算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多父母也对孩子溺爱至极,最后坑了儿女,何况你们前世还有债!”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忽然双双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求求你了,再想想办法吧,就算前世是小天的错误,可如果这么干,这辈子我们岂不是又欠了他的债?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阎王沉着脸半晌没说话。电视屏幕渐渐暗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声响。两口子见状,不由得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擂得山响,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嚷着:“小天家长,看看你家孩子干的好事!”
夫妻二人吃惊极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找上门来。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气冲冲地站在门外,还带着个头上缠绷带的小孩儿。
年轻女人气冲冲地吼道:“你们家小天抢我儿子的零食,把我儿子一把推倒,脑袋撞出个大口子!你们说怎么办吧!”
两口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了一下变得年轻的自己,一齐向告状的母子身后看去,只见小天满不在乎地站在那儿,还是五六岁的样子,旁边跟着幼儿园阿姨。
“儿子!”两口子一起惊喜地喊了出来,然后又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兔崽子,还不给我滚过来,看今天不剥了你的皮!”
两口子捋胳膊挽袖子,在小天惊恐的目光中大踏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