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彻彻,黑夜中,一切似乎都不值一谈。
大自然的威力很大,但在某些东西面前实在很渺小。我说的不只是人类精神上的某种扭曲,还有些本身就超脱于自然的东西。
总之,漆黑的夜,天上没有月,没有星星。惟有的能够照明的便是年轻人出来时带着的火把和林中依稀的几点鬼火。
我并没有问年轻人为什么拿的是火把而不是其他,因为就如我曾经提到过的,有些职业的特殊性没必要真正地去追究为什么。我只是单纯地和年轻人跟着那个自称是年轻人的爷爷、我老友的族叔向深林中走着
黑衣,黑袍,黑面具,一身的黑,在这黑暗之中,似乎只有黑才能给人更多的安全感。然而,我清楚地知道,这个黑衣人并非是想要寻找什么安全感,而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我至今还记得老友当年的话:老天眷顾,族叔还是回来了。只是那身上那身上那叶子那皮毛回来的族叔,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该不该叫人了达尔文的进化论知道吧?那时候在我们眼前上演的不是进化论,而是退化论啊!族叔身上长起了
皮毛,就一点点地,向着猴子变去。那那样子一点点地,就那么退化了。表叔身上痒啊。狠狠地抓着自己,身上都血肉淋漓了,那长出的毛都翻卷着,族叔还是不停地抓着,直到完全变成了猴子的样子。而这还没有结束。知道吗?还没结束啊退化成猴子了,身上都血肉淋漓了,还是要变化啊叶子,对,叶子,还有树皮,一点点地,就长出来了族叔又开始疼,皮肤开始慢慢地固化,一点点地,固定了起来。变得和树皮一模一样,还长起了叶子。最后,族叔竟然就那么活活地疼死了我们就这样,跟着这个已经死了的人向丛林更深处走着。一路无话,能听得到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对,两个人的脚步声没有那个黑衣人的。
他的步伐,姑且称之为步伐,因为那完全是一种漂浮的状态。
一切安寂在我们停留在那片湖泊前时,便被打破了。
湖泊,在这暗夜之中,散发着另一种诡异的光芒,非生火之辉辉,非冥火之幽幽,就在这样一种矛盾与兼容中散发着。光似乎是它本身自带的,物理中的反射折射在这里完全没有意义。我从未知道这林子深处还有这样一片湖泊,年轻人似乎也不知道,有些呆然。倒是黑衣人径直向湖边走去,声音依旧沙哑:到了。
到了?我有些愕然,不明白黑衣人的意思。
就是这里了,你们之前不是很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死而复生、好奇我为什么给他写信?一切,在这里我都可以给你们答案了。黑衣人沙哑地笑了笑,声音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楚,你们应该知道我已经死过了吧,我想他应该告诉过你们,尤其是你。黑衣人对着年轻人说了这样一句,却又将目光转向了我,他是林猎的后人,应该知道;而你,我不了解,也看不透。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把目光转向我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和颤栗,但内心却不允许我这般的脆弱。我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我想说些什么,可说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庆幸的是,一只乌鸦救了我。不知是哪里出来的
乌鸦,大概是我们的对话将它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它就在这漆黑的夜里从林中飞了出来,向天上或者其他地方。太黑了,我看不见,但它却哇地一声叫了出来。乌鸦的声音并不好听,但在这一片诡异中却是分外亲切。可是下一刻,却是再叫不出来了。
黑衣人手一挥,乌鸦便从上空掉了下来,径直掉到了我们的面前。黑衣人可能用了石子,这是我猜想的,也是我强迫自己猜想的。真相我不知道,也是我第一次不想知道。乌鸦惨死在我面前,
我只能如此自我安慰着。你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没有恶意,虽然我看不透你,但你确实还算不错。黑衣人莫名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身上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忽而松了下去。黑衣人又转向了年轻人:你父亲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镜灵的事情吧?
没有,年轻人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父亲没有说过,也不能再说了
那我来告诉你吧,这就是我死而复生的原因。真正的死而复生,最初的最初,那个时候,我是已经死了的。是的,死了,那种痛苦我至今还记得。我死之后的事情大概你们谁也不清楚吧?按照家族的传统,我是不能入土为安的,有林的地方,怎么能有一个叛逆的人存在?所以黑衣人又看了我一眼,这次却没对我说些什么,而是继续讲了下去,所以我被举行了水葬,丛林之子,最终却被举行了水葬。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最后发生的事情也很恐怖。
所以你又活了?年轻人突然抬起了头,眼睛在火光的映射下分外的
血红,所以你写信给父亲?是啊,我又活了黑衣人长吸了一口气,这该死的湖让我活了过来,而且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人不人鬼不鬼怪物镜灵?
黑衣人又看了我一眼,突然间我有了种感觉,黑衣人似乎对我有什么顾虑,但碍于年轻人的面却又不方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