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一点地扒开那些土,空气中开始慢慢弥漫着腐尸的臭气,我屏住了呼吸。很快我就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一丝手指尖的冰凉像有生命似的突袭至我的心脏,我看见几根惨白的手指,那手指又细又长,绝对不是闫明那双写字的手!
壹 夜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夜色像束紧的袋子将我的房间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站在房间的窗户前,将窗帘拉开一个小角望着窗外,身后的灯已经被我关闭。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有这么做了,那种感觉才会变得肆无忌惮,才会冒出来,从而被我明确地感知。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拥有跟我现在一样的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甚至跟进了我们的房间里。
我望着窗外,夜色浓得像墨,我甚至看不见
现在先来介绍我的身份。
如果你经常看恐怖小说,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张书清,几年前我靠一本《消失之谜》一炮而红,然后这些年我的名气就像野火燎原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简单地说,我是一名恐怖小说作家。
我打开房间的灯,顿时如被人长时间按入水下后突然得以呼吸新鲜空气一样,贪婪地享受着这被温柔的灯光环抱的感觉。随后我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打开我的微博。浏览微博上的留言和与粉丝互动是我驱逐恐惧的办法之一。
其中有一条新的留言,上面写着:张老师,怎么觉得最近你的书越来越不好看了呢?
已经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了。
几年前我靠着那本《消失之谜》一炮而红,鲜花荣耀还有金钱数之不尽,那是我人生的巅峰。这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词巅峰,那意味着接下来你将无奈地开始走下坡路。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出版社随后开始找我约第二本小说,可是无论我怎么写都没有了当初的感觉。我满脑子都是构思,可是我构造出来的故事就像农村那一座座泥土胚子搭起来的老房子,丑陋没有美感,并且混乱。我好像是因为那本书而生在恐怖小说界出生,那本书被我写出来,然后我就该在恐怖小
说界死去。我怎么会甘心?后来,出版社帮我在网上找到一个写手,让他捉刀用我的构思写成小说,写出来的效果不错,借着我第一本小说产生的效应,销量也很可观。这真的就像野火燎原,一旦火被你成功点燃,自然会有风将你吹向四面八方。那名网络写手的名字叫闫明,几个星期前,他突然找到我,要勒索我一大笔钱,否则他会把为我捉刀的事说出去,让我身败名裂。
我给过他机会,我问他: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傲慢地点点头。
我站起来,假装在思考,然后在他周围转来转去,接着我突然袭击了他。你们应该知道,像他这种网络写手因为常年憋在家里,缺乏运动锻炼,身体弱得像张纸片,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脖子扭断。
你不要怀疑我的行为。我原本没打算会有今天的声望和名气。有一天,一本小说突然出现,将我送上这条高速通道,在我享受到被金钱和荣耀充斥的快感之后,它又突然想将我抛下去,我能甘心吗?后来出版社找到闫明,等于帮我伪造了一张车票,但自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躲在家里试图将脑袋里沸腾却杂乱的思想整合成一个个有条理的句子,我每
天都殚精竭虑,担心自己哪一天会被查出伪票,然后被永远地驱逐下车。而现在,闫明居然来勒索我!杀闫明的过程中我也受了点伤,他在挣扎的时候使出了人生最后一口气,力道大得吓人,竟然将沙发和我一齐向后顶倒,我的头撞到了身后一张桌子的桌角,现在还有点疼。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也咔嚓一声断掉。
也许你会说,我的恐惧正是来自死去的闫明,正是阴魂不散的闫明跟在我的身后,站在我无法看见的地方看着我。但我要说,不是的。我并不害怕闫明,我杀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恐惧,掩埋他的时候还践踏了他的尸体,我对他只有恨,那是一种复杂的、参杂着我这么多年来惴惴不安生活的发泄,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我都不会怕他。
那么我的恐惧到底来自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