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马车驾驶员被称为御者。《晏子春秋》中有一则先秦时期御者之妻的故事。晏子担任齐国之相时,有一天,他的车夫载他出门,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偷看她丈夫。发现自己丈夫趾高气扬,十分得意。车夫回来后,他妻子要求离婚,车夫问她原因,妻子说,晏子身高不满六尺,身为齐相,名闻各国。今天我看他志向和考虑都很深远,常常以为自己不如别人。眼下你身高八尺,做人家的车夫,却已经很满足了,我因此要求离婚。从此之后,车夫处处收敛,谦卑多了。晏子觉得奇怪,就问他怎么回事,车夫据实相告,之后晏子就推荐他的车夫做了大夫。
在人们的印象中,通常认为御者的社会地位不高,其实这是一种错觉。不同时期御者的地位并不一样,御者,尤其是先秦时期的御者,地位非同凡响。
御者的地位与马车的兴起、发展息息相关。马车的历史源远流长,起初只作为运输工具,夏商时已用于战争,到了周代,马拉战车的重要性更为凸显。周代车战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中原诸侯国已经以车兵为主。作为一种新兴的军事装备,战车具有无与伦比的技术优势。在西亚北非,因为娴熟地运用车战技术,喜克索斯人曾一举征服了古埃及;在中国,先进的车战技术是中原诸侯国保持军事优势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当时仍然有许多诸侯国、部族没有掌握车战技术。如吴国,迟至春秋中晚期仍不会车战,车战技术是从中原晋国传入的。学到了先进的车战技术后,吴国迅速强大,甚至一度几乎灭亡楚国,吴王阖闾也因此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中原腹地的一些戎族也缺乏先进的车战技术,他们的军队以步兵为主。如《左传》记载,北戎侵郑,郑伯御之,曰:“彼徒我车,惧其侵轶我也。”徒是徒兵,就是步兵。在漫长的竞争过程中,战车兵为主的中原诸侯国往往处于上风。
车战时代,马车是战斗力的象征,马车的御者自然非常重要。先秦一辆战车上一般有三人。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长,称“车左”,又名“甲首”;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名“参乘”;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
当时的战车比较笨重,有四匹马拉车,不太容易驾驭。车战时,御者必须控制好速度和角度,战车不能与敌方战车面对面相撞,否则就车毁人亡。即使只与敌方车辆并列相碰,也有车轴断裂的风险。为发挥己方弓箭威力,战车要以一定角度从敌方战车中穿过。因此,在先秦时代,驾驶马车是一门技术活。同一辆战车上的三人都是甲士,也是贵族。如果是国君或主帅的御者,身份就更非同一般。能够在战争中担任主帅战车上的御者、车右一职的,绝非无名小卒,他们无一不是在本国政治舞台上活跃的大贵族。
《资治通鉴》记载,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为参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当时,魏桓子、韩康子与智伯都是晋国的四卿,地位相等。此次作战,智氏、韩氏、魏氏三家联合讨伐赵氏,魏桓子、韩康子是联军中仅次于智伯的另外两位统帅,但在作战中,两位统帅仍然做了智伯的御者和车右。可见御者地位的显赫。因此,当时选择御者、车右都是慎重的,甚至要占卜的。
作为一门重要的军事、生活技术,御车是周代贵族男子必须掌握的一门技术。孔子将射箭技术与驾车技术并列,他自己选择做御者。《论语》中也经常看到孔子七十二贤弟子之一的樊迟为孔子驾车的记载。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当时,驾车是普遍现象,和现在开私家车差不多,时人也不觉得御者有什么不一样。
古代御者本身就是贵族,因而,御者可以闻政、问政、议政、参政。史书中常有咨询自己御者的记载,有些御者在战争期间发挥了重要作用。在齐晋鞌之战的关键时刻,晋军主帅郤克受伤,难以坚持。他的御者解张大夫鼓励他说,不能因为个人受伤而废弃指挥的重任,一定要坚守岗位指挥,之后,御者解张驾驶主帅的指挥车奋勇向前,最终取得大胜。那些有才能的御者则会像晏子御者那样得到进一步上升,取得更非同凡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