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

[ 现代故事 ]

隔壁麻将馆打牌的声音越来越亢奋的时候,夜也渐渐的深了,风从对面的弄堂吹过来,让躺在靠椅上的女人有了受用的感觉。她十分惬意地眯了一会眼后,便伸手拉停了头顶转动的风扇。之后站了起来,脚缓缓从诊所渡过,到了小区的外边。

麻将的声音依旧脆响,昏暗的路灯照着小区出进的道路,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星星在远处的天际冷冷的闪烁。女人折转身子进了诊所,先是拉开就诊桌上的抽屉,数了数里面的钞票,之后便开始收拾凌乱的诊所,打扫卫生,在确定再无顾客上门后,才闷闷地拉了卷闸门。

女人的家就在诊所楼上,楼上是拆迁后分配给她的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楼下的门面也是拆迁补偿的,两个门面足足近100平米,如果花钱买,至少100万以上。然而,女人很幸运,因为城市扩建,以前这里只是城郊,而且她家住的房子也是老辈留下来的一栋土砖平房。就因为拆迁,便一夜暴富。

拿到这些房子的时候,女人并不高兴,女人喜欢钱,只有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握在手里,她才觉得踏实。

房子和门面分下来,必须要装修后才能使用。装修可不是笔小数目。女人左计算右计算,最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材料做最简单的装修,但还是花去了不少的钱。女人感觉好像突然被人抢劫了一般心疼起来。住进新房的第一天,女人半夜里就把熟睡的丈夫推醒,咱不能坐吃山空,应该赶紧把花出去的钱马上赚回来。

女人的丈夫,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在外面帮人开线车,从早到晚。当他一身疲惫睡着舒坦的时候,突然被女人推醒,心里有些憋屈,却不敢发作。因为,男人是怕女人的,见了老婆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男人擦了一下嘴巴的涎水,愣愣地望着她。

这门面空着多可惜,咱自己开个诊所吧。

男人知道女人结婚前曾跟她当过赤脚医生的父亲学过几年医术,这些年也曾在社区的一些诊所打过一段时间工。

男人依旧怔怔地看着女人,行吗?

怎么不行?女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那些开诊所的哪个不是半吊子?只要不把人医死就行!男人想想也对。冒险是有些冒险,毕竟出事的还是极少数。

一个星期后,女人借了父亲的从医执照,在小区挂牌开起了诊所。小区有20来栋房子,上两千来人。谁有个三病两痛、头昏脑热的,都上诊所治疗。

女人每天都很忙碌,一个人坐店,看诊、开药、输液,忙得不亦乐。男人依旧开线车。天不亮就开着破旧的客车轰隆轰隆的出去了,天一黑又开着线车轰隆轰隆的回来了。

自从女人的诊所开张后,男人似乎更累了。跑完一天线路回家,男人得赶紧做饭,得辅导儿子做功课,输液的人多了,男人还得跟女人学着挂点滴。

有一回女人喊男人过来帮忙,大着嗓门叫了好几声都不见男人应答。女人气恼起跑到厨房去看,男人果然在厨房择菜。他一手握着半个白菜帮子,沉沉的身子却倚在暗红色的门框上正呼噜呼噜地睡大觉。

女人上前拽了男人一把,吓得男人一个立正就站了起来。忙死我了,还不快去帮忙?

男人赶紧扔了手里的白菜就慌忙往外边跑。不一会,男人一张黑色的笑脸就出现在病人的眼前。

女人的社区诊所开了近十年,从没出过任何医疗事故,来诊所的人越来越多。谁有病,都喜欢去女人的诊所看看,女人也觉得,自己的医术挺不错。

女人的诊所365天天天都开着,男人的线车也365天天天在开着。小区里每天天不亮响起的线车的轰鸣声和天亮后诊所的卷闸门拉动的声音,成了小区10多年来的一种特殊的声响。

可突然有一天,这两种声音都不响了。有人不习惯了,就去敲诊所的门,可无论敲门的人怎么用力叫喊,就是不见屋内的女人和男人出来,甚至那个每天在院子里跟一群小孩闹腾得可以上天的女人嘴里的“小祖宗”也不见了人影。

这一家子,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呢?大伙失魂落魄地到处打听,有人记起,几天前,还看见过男人躺在自家诊所的病床上打过一段时间的点滴。男人的脸很黑,看上去精神也不是太好。

一周后,诊所的门总算又开了,不过,从这以后,除了女人和孩子,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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