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回家,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托我给其爷爷捎一些新年礼品。满满的一包,品种倒是不少:新郑的大枣,新疆哈密瓜,开封的年糕和一些其他地方的土特产以及两瓶包装简易的白酒。东西虽多,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在市面上很容易买到的,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总共也就价值五十多元吧。
朋友在新郑经商多年,小有成就,有房有车,拥有自己的公司,属于先富起来的人群。在业务往来的宴席上,我曾数次碰到他为争一个客户,一瓶酒就花费几千元的场面。与这些慷慨的场面相比,他买给爷爷的礼物显得很是寒碜了。
朋友父母早逝,是爷爷一手拉扯兄妹三人长大的。这在过去农村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对一个已近五十岁的汉子来说,有多艰难就不难想象了。听家人讲,老人家起早贪黑忙活大半年,仍不够孩子们一半的花费。被逼无奈,农闲时他就去城里收破烂,实在不行还会去卖血,甚至为凑齐第三个孩子的大学学费差一点把惟一的三间房子卖了。
说实话,看着这些礼物,尤其是那两瓶白酒,再想想老人所受的苦,朋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顿时矮了很多。我感到别扭,下车后就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条好烟塞了进去。
路过朋友家时,已近中午。老爷子很好客,无论如何要我吃了饭再走。饭菜是在附近的饭店买的,我知道在农村,只有遇到了尊贵的客人时才会舍得去那里奢侈一次的。但他仍怕委屈了我:“孩子,你和我娃一块长大的,在我眼里和他一样亲。没好菜,你将就一下,但酒可是好的,一会咱爷俩好好喝它几杯。”说着就去解装礼物的包。
七八元一瓶的酒,在一个一辈子为孙辈忙碌的老人面前,竟成了难得的好酒,听得我鼻子酸酸的。我庆幸我自作主张加了两条烟。这样,老人也许会感觉更加欣慰一点吧,我心里想。
但意外的是,老人转过身时一脸诡异:“孩子,这烟是你买的吧?”
我一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你孙子孝敬您的。”
“傻孩子,我的娃我知道。他们是不敢明目张胆给我送这么贵的礼物的,早被我训怕了。”见我不解,老人笑了,“我们这一辈啊节俭习惯了,尤其是几个娃上学那几年,太苦了,所以最见不得晚辈浪费。娃第一次挣钱回来给我买了一件三百多元的外衣,被我一怒之下打出了家门。后来他们就学聪明了,不告诉我价钱。他们以为我没见过世面,眼又花了,分不出来。别的不行,但说起酒我可是内行,他们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收破烂啊,什么样的酒用什么样的酒瓶特别熟悉,只是不忍心戳穿他们罢了。”见我疑惑,老先生拉近些说:“看到没有,你看哪有商家傻到标签和外包装简陋而酒瓶却精致的啊,这是茅台啊。”
老人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酒瓶。我想象朋友从商场的喧嚣中抽身,怎样费心地琢磨如何将高档的礼物“打扮”得更为粗劣,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感动。
其实,这些美丽的谎言我们并不陌生,只要稍稍留意周围就能寻到它的踪迹。比如你远在他乡或者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回家过节向父母解释时,他们会很轻松地安慰你:“孩子,你们忙,家里面都好,不用挂念。”而事实是,他们从你离家那天开始就一页一页地在思念中翻日历,盼着儿女们每一个可能的长假的到来;再比如,我们遭遇事业情感困境、备感孤独无助时,习惯用父母的电话温暖,但嘴里却跟父母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其实那时早已泪流满面……
正是这些让我们流泪但又不忍心戳穿的谎言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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