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堡村驻扎了一小队伪满洲兵,小队长中村野驴(百姓们都这样叫)是个日本人。
野驴喜爱中国老百姓玩的纸牌,并特别上瘾,一闲下来必定要抓几个村民和他玩牌。牌垫一铺好,野驴也必定把胯边的指挥刀摘下来,把刀从刀鞘中抽出一半放在身前,阳光一晃贼亮贼亮,然后开始抓牌。可想而知,另几个人如何敢赢?输了没有钱,回家抓鸡顶账。野驴来了不到半年,村里的小鸡被他吃了差不多一半,老太太们恨得咬牙切齿。后来几个急了眼的老娘们儿一合计,公推大菊花去请老千出山为鸡们报仇雪恨。
老千者,光棍汉黄赖子也。这黄赖子自小死了爹娘,一个人无拘无束闲荡惯了,吃喝嫖赌偷无所不好。尤其玩得一手好纸牌,几乎每把牌都能拿下一套“红副”来。有人说他专会出老千,于是“老千”这外号便叫开了。村中人耻其行为不端,甚恶之。自从中村野驴领着伪满洲兵进驻黄家堡村后,老千搭着他们影儿便老远躲开。皆因十多岁时耍泼被“青草驴子”们用皮带抽出尿来,所以到现在还留下个怕兵的病根儿。
大菊花颠着两只脚五顾茅庐老千才答应,怕他变卦,大菊花又自告奋勇陪牌局。无奈之下,老千才不得不狠狠心和野驴对坐。等到野驴的指挥刀一出鞘,老千的脸就变了色,就觉得胯下热乎乎地湿了一片,抓牌时两只手也抖个不停。三十多把牌过去,老千口袋里的几张绵羊票子和小洋钱输了个溜溜光,抬腿想走,野驴不干了,指着大菊花对老千喊道:“你的花姑娘大大的好,赢了的归我!”老千一听又吓得尿了,无论怎么说好话也不行。大菊花却怒上心头,拉过老千“啪啪”扇了两耳光,骂声废物开门欲去,野驴抓住大菊花胖乎乎的手连连摇头。大菊花低下头狠狠地咬了野驴一口,野驴“嗷”地叫一声,后边上来两个伪满洲兵掐住大菊花,一条绳索捆绑起来。
老千的心剧烈地抖动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菊花,一咬牙又和右手被大菊花咬得鲜血淋漓的野驴玩上牌了。连着赢了几把满贯,野驴就犯惊了,明知道牌有鬼却怎么也看不漏。玩到天擦黑,老千不仅把原来输的钱捞回来,还把野驴的钱也都赢过来了。老千想和大菊花回去,野驴恼羞成怒,抽出指挥刀“咔嚓”一下把老千的右手齐腕剁下。“狡猾狡猾,死啦死啦的!”骂完把老千赢去的钱拿走,一挥手,又把大菊花推进另一屋内。老千一句话没说,挟起那只断手走出门去。
第二天一早,人们在村前大河边发现了大菊花的尸体。过了半个月,人们在大菊花死的地方又看见了中村野驴的尸体,在野驴的身上放着一只风干了的断手。当伪满洲兵踹开老千的家门时,老千早已不知去向了。
这以后老千一直没回来过。
后来,黄家堡村的村民们听人说在抗联的队伍里有一位能用左手打匣子枪的战士,那个人也没有右手。
不知是不是老千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