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坐在咖啡屋靠窗的位子上等人,对方迟迟不来,百无聊赖,我四处张望,这一望就望到了那个男人。
他背对着我,好像在抽烟,肩膀一动一动的,那清瘦的背影、站立的姿势,以及抽烟的动作,都是我再也熟悉不过的了,那是沈夜白惯有的动作。
我的心提了起来,紧张让我的视线凝固,然后,似有感应一般,那个男人慢慢转过身来!
是一张跟沈夜白一模一样的脸!
不可能是沈夜白,我亲眼见到他的尸体被推入太平间,封在冰柜里!
可是,那个男人在看了我一眼之后,一边嘴角上扬,鼻子皱皱的,笑了,他连微笑的表情都跟沈夜白一模一样,然后,他大步朝我走过来!
看着他推开玻璃门,离我的座位越来越近,我咬紧嘴唇,死命遏制住自己夺门而逃的冲动。
他没在我对面坐下,而是径直走过来,伸手搭住我的肩膀:夏真,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那天我被沈夜白拉回家时,在楼下见到一个人,尽管他戴着大墨镜,棒球帽的帽檐也压得很低,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蹲在墙脚,鬼鬼祟祟朝五楼张望的家伙,正是我找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有消息的林东旭。
有时候人的感情很奇怪,我曾经以为我对沈夜白八年的爱很牢固,牢固到足以延续一辈子,可是,半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林东旭的时候,我那座筑了八年的感情墙,顷刻就坍塌了。
那时,沈夜白已经丢下我,连续一个月吃住在实验室里,他对那些科研数据的亲密程度,已经超过了我这个妻子。
在又一次被他的助手在电话里告知:沈工正在实验室,不方便接电话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做一件让他后悔终生的事。
其实,在踏进酒吧之前,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发泄郁闷的地方,我并不忍心真的伤害沈夜白,可是,我遇到了林东旭,他有一张能让所有女人着魔的脸,笑容痞气,言行举止却像个绅士,他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像极了单纯善良的大学生,可是,当他动起来的时候,又像个老谋深算的政客,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
后来,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具备这些特质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天我要见的人,是好友萧萧介绍给我的,据说是颇有名气的一个私家侦探,我原想让私家侦探帮忙找到林东旭,没想到私家侦探没等来,先是等来了死而复生的沈夜白,接着又撞见自己送上门来的林东旭。
在确定是林东旭的第一时间我就扑了上去,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然后飞快地转身,豹子一样,一纵一跳,人就窜出去老远。
我紧紧追上去,明知无望,还是拼尽全身力气,跑得飞快,即便追不上林东旭,能甩开这个沈夜白也是好的。
林东旭早就没了影子,我继续飞奔,直到肺要炸开了才停下来,拐进一个小胡同,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紧张地回头望,沈夜白没跟上来,我松了一口气,想起他的微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出胡同口我就换了一张新的电话卡,打给萧萧,电话刚接通我就大哭起来,我说我撞见鬼了,沈夜白的鬼回来找我了。
萧萧的声音无比惊讶:夏真,你说的话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啊?你这一个星期都跑哪儿去了?沈工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萧萧所说的沈工,就是沈夜白。她的话几乎让我崩溃,那晚我亲眼看见林东旭夹在指间的薄刀片狠狠划过沈夜白的脖子,沈夜白的脑袋立刻歪向一边,脖子几乎全断了,只在颈后连着一块皮肉。
后来,还是萧萧请了个高明的遗体美容师,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沈夜白的脖子缝好,又仔细把伤口处理得只剩下一条线。
是我的神经出了问题,还是萧萧疯了?
楼道口响起脚步声,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是萧萧还是沈夜白?
没容我多想,萧萧和沈夜白一起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两个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沈夜白扯开衬衫领子,路灯的光打在他的脖子上,那里项链一样环绕着一条黑线,清晰无比。
疲惫与恐惧一起袭上心头,我眼前倏地一片黑!天可怜见,我睁开眼睛时只看到萧萧,沈夜白不在!
萧萧担心地望着我:夏真,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摇着她的胳膊:萧萧,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一个星期前的晚上,我们家进了小偷,沈夜白被小偷杀了,是我们两个亲自把他送进太平间的,就是这家医院!
萧萧满脸狐疑: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沈工不是好好的嘛!
我一把拉住她,直奔地下一层。
太平间的看门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当初我和萧萧送沈夜白进来时,他还很贴心地安慰萧萧,劝她不要太伤心。
当时我吓呆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反倒是萧萧张罗一切,看着沈夜白的尸体被推进太平间,尘埃落定之后,她大声痛哭起来,在外人看来,萧萧应该更像是沈夜白的老婆吧!
老头好像全然不认识我们似的,翻出来的登记簿上也没有沈夜白的名字,我被萧萧推出去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到老头朝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