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干窑镇上的沈新志最近遇上了件揪心事,父亲临终前,叮嘱沈新志一定要看好中堂茶几上的半块京砖,那可是沈家的传家宝。当年无奈之下他偷偷卖掉了半块,他恳求新志想办法把那半块找回来,不然他没脸去见祖宗。
新志万万没想到,半块砖让父亲像个罪人一样,临终还放不下。为了弄清砖的来头,他特地托人请来经营古董生意的林老板。林老板来到沈家中堂茶几边,对着垫在香炉下的半块砖看了又看,用手轻轻去擦砖上的尘土,随后说道:“呦,还真是个老物件,好东西啊!”
“老物件我知道,半块破砖还算是好东西?我看它跟我们脚下的这些方砖,也没什么两样啊?”新志有些不解。
“这可不能相提并论,你看边款,这可是皇家御用,也不知这上面的字是真是假,能否让我取下来看看?”
“行,我请您来就是想要鉴定一下,看有没有办法把它复原,也好圆了父亲的遗愿。”
听新志这么一说,林老板把香炉移到边上,双手捧起那半块砖,“走,我们到院子里去看。”
借着阳光,林老板用放大镜细细看了起来,看完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乾隆三年……我来算算,差不多有三百年了,实足是块老京砖啊!只可惜缺了半块。”
“是啊,我父亲让我把那半块找回来。”新志说道。
“我看啊,这砖断裂处太平整了,中间还有条凹槽,说不定在制作时有意做了雌雄两爿,要真是那样的话,倒真是件奇宝了。”
“经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小时候,爷爷常给我讲祖上制京砖的故事,还真讲过这事,我还以为是爷爷编的故事呢。”
干窑出京砖,史料中有记载,从明朝开始,干窑就专门为皇宫烧制京砖。干窑京砖是慢工出细活,一块四十来公分见方的砖,要经选土、练泥、澄浆、制坯、阴干、烧制等几十道工序才能加工制成。干窑京砖细腻光滑、坚实亮丽,叩之铿然有声,千年不毁、万年不碎,是精品中的精品。
以前,沈家所在的江泾村就以烧窑制砖为营生,勉强度日,自打为皇宫烧制京砖后,村上人家的日子才变得滋润起来。
做了一辈子京砖的沈家祖太爷,打小看着大人们烧制京砖,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想要一块属于自己的京砖。然而,作为皇家用品,特别是打上边款的京砖,决不允许私藏和转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朝廷还委派专职知事,全程督造。
长大成人后,祖太爷也成了一名制砖高手,看着自己亲手制成的精品一块块被运走,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京砖的愿望越发强烈。
好几次祖太爷想趁着知事不注意,偷偷地用次品砖去替换刚出窑的砖,然而知事也不是吃素的,从打开窑门的那一刻起,他与手下一班人是寸步不离,反复核对京砖上的印章,清点数量,确保万无一失。
也难怪,一个官窑一年也烧不了几窑,作为一名专职监督的官员,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怎么向朝廷交代。
知道偷梁换柱的办法行不通,祖太爷只得另想办法。有一天,他到邻居木匠家串门,看到木匠在装凳脚,立马茅塞顿开,脑海中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整块京砖没办法偷出来,何不化整为零呢。
有了这个点子后,祖太爷反复试验,使出全部本领,精心制作了那块所谓的“残次砖”,也就是沈家现在用来垫香炉的京砖。
看似半块残砖,却是祖太爷倾全力精心制作而成的。在成坯时,巧妙地加入了木匠的工艺,用快刀把整块京砖一切为二,中间断面处做上了凹凸型榫头,只要合在一起,自成一块完整的京砖坯子。
合在一起烧制肯定行不通,祖太爷又切开了一块泥坯,分别与两个半块配了对,还有意在新配上去的两个半块内部做了手脚,用泥浆把细缝糊上,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是合成的,但他心里明白,一旦烧制,那半边必定裂开变成残次品。
成品管得严,残次品管理自然也不松。京砖烧制出窑后,知事在验收好正品后,会对残次品进行处理,要求工匠当着他的面,用榔头把全部的残次品砸碎,然后再运到泥潭去销毁。
知道在这批残次品里有自己巧制的京砖,在砸的过程中,祖太爷特地留了个心眼。他一眼看到那两块裂了半边的残次砖时,手下立马留了情,看似高高举起的榔头,实则下手留了劲,只把破裂的那半边给砸碎了,随即用榔头把半块砖和着碎砖,一并推到了泥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