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大粮绅王志、王洪所处的凤凰寨西面的王家大院被土匪洗劫一空。王志深感手中没权,就没法保障家人和财产的安全,于是花钱买了个县官的头衔。紧接着他便名正言顺地购买枪支,聘请教官,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并且还向涪州申请到四十个团防兵作为骨干成立了团防局,局长则由王志的弟弟王洪担任。此地土匪猖獗,初建的团防局势力弱,为了安全,王洪决定将团防局的据点设在易守难攻的凤凰寨上。
凤凰寨距王家大院不足十公里,地形极为奇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凤凰寨与远山的衔接带是广袤的乡村原野,同时也是土匪们打家劫舍和藏身的地方。
王洪就任局长后,比他的兄长王志的手段更铁腕。他征调大批民夫到凤凰寨上加高加固寨墙,整修寨门,平整道路,将小小的凤凰寨打造成了一座铁桶般的堡垒。被土匪吓怕了的粮绅们见寨上安全,纷纷携贵重物品躲进寨内,王洪不光把凤凰寨变成镇压土匪的基地,同时也变成了有钱人的避难所。
川东一带的土匪有两类:一类是一些有政治目的的有钱人,想拉起队伍等招安后当官;另一类土匪是由当地的地痞流氓蛊惑一些贫苦农民组成的,这类土匪武器差,只有火枪或刀棍之类的原始武器。但他们都有相同的特点,就是都注重保密,每次抢劫的时间都选择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脸上还要涂上锅底灰;互相交流时用黑话,如人质称为活猪,金子银子叫黄货白货,吃饭叫造粉籽,睡觉叫顶西瓜皮起拱,麻烦叫起风,遇上危险喊涨水了,等等。
土匪们没有集体藏身的安全据点,每次都是抢劫时临时集中,分赃后便各自回家,结果把强势变成了弱势。土匪们的抢劫行动,虽然是在黑夜干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瞒不了当地人。俗话说: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戥秤。一夜暴富后,左邻右舍心里都明镜似的,茶余饭后难免会相互间交头接耳,互相议论,说的人多了,也就不算啥秘密了,这就给王洪的探子提供了查证的机会。结果分散在各家的土匪一旦暴露,团防兵去抓捕时,完全处于被动,几乎都是束手就擒。
土匪被抓上凤凰寨后,也就等于进了阎王殿,一个个都要经过严酷的过堂审问。王洪在审问时,对土匪可谓是毫不手软。最残酷的一种刑罚是背火背夹——用方形铁皮洋油桶系上两根铁丝制成,使用时,像背背篼似的背在土匪的背上,再把烧红的木炭放进桶内,要不了一会儿,土匪就被铁皮烙得哇哇叫。如果土匪还硬挺着拒不交代,王洪便吩咐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摁住跪在地上的土匪,另一个团防兵用扇子使劲扇桶内的木炭。红彤彤的木炭把铁皮烧红,土匪背上的皮肉很快就被烙得青烟直冒。受刑不过的土匪供出同伙后,下一轮的抓捕和审讯又继续上演。
被抓住的土匪一个个都惨死在凤凰寨里,余下的不愿坐以待毙,他们凑在一起准备攻下凤凰寨,杀王洪为同伴报仇。可是凤凰寨坚固得像铁桶似的,防守又严密,土匪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寨的办法,于是,把复仇的矛头转向了王洪的老家——王家大院。
王家大院地形前低后高。大院自从上次遭劫后,王志和王洪两兄弟便在屋内修了很多暗堡,又在院外的两边高处各修砌了一座炮楼,炮楼内由团防兵驻守,楼顶设了望哨,昼夜观察远近情况,负责大院外围的安全。
大院内的安全由十余个团防兵负责,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团防兵们便钻进用厚木板做的暗堡内,蹲在里面把枪伸出枪眼,对准通向外面的门口。攻打大院的土匪只知道外面有炮楼,不知道屋内有暗堡,自以为可利用黑夜的掩护避开炮楼,冲进屋内,抓住王志和他的家人作为人质,外面炮楼上的团防兵就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冲在前面的土匪刚把门蹬开就被暗堡内射出的子弹打倒。后面的前仆后继拼死冲进了屋内,也因地形不熟,黑暗中又遭其他暗堡的火力阻击。陷在屋内的土匪接二连三中弹倒下,余下的慌忙退到屋外后,结果又遭炮楼上团防兵居高临下的两面夹击。原先计划如果攻不进去就放火烧房,没想到被密集的火力阻隔,根本无法靠近房子。
土匪们突袭大院失败后,仇未报成,反而遭到更残酷的镇压。
凤凰寨一带的土匪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多的也远遁他乡,团防兵没得事干,乐得逍遥自在。王洪也以为天下太平、万事大吉,经常离开凤凰寨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
一天下午,王志有事外出,王洪又坐着滑竿叽嘎叽嘎地回大院坐镇。没想到傍晚时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突然从南面开过来将大院包围。这支队伍经验丰富、武器好,战斗力极强。突击队兵分两路,一路冲进炮楼,缴了正在赌钱的团防兵的枪;另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大院,王洪在械斗中丢了性命。这支队伍占领大院后,开仓放粮,分发给附近的老百姓。
凤凰寨一带的土匪被杀光了,王洪死了,团防兵被调走了,寨周围的青壮年不再上寨值更,喧嚣一时的凤凰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留下的是乡里坊间,茶余饭后的龙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