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怪谈之橡皮擦

[ 鬼故事 ]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橡皮擦,可以擦去所有你不想要的记忆。
    你,会选择擦去什么?
    最痛苦的记忆?最伤感的记忆?最心酸的记忆?
    还是……最恐怖的记忆……
    当我们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
    我们又该以怎样的姿态活下去……
    (一)离奇跳楼事件
    “大雨可以洗刷尘世的阴霾,能不能唤醒你们被迫离世的无奈。也许我最后走,是因为我要背负的惩罚比你们都重,都重。”
    林南死了!
    他四肢扭曲地倒在了教学楼下。脑袋由于过大的冲撞摔得脑浆迸裂,地上都是粘糊糊的脑浆和血迹。一个警察踩到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差点摔了一跤,低头一看竟然是踩爆了的眼珠。周围有胆小的人当场呕吐起来。林南空空的右眼眶黑洞洞地瞅着围观的人,半边脸摔得塌了下去,粘糊糊地贴在水泥地上。嘴惊恐地张着,血水从里面涌出来蔓延了好远……像画了张诡异的地图。
    尸体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几个警察在询问围观的学生。天开始飘起了小雨,细细碎碎地粘在头发上衣服上。雨渐渐大了起来,原本围得结结实实的人圈子哄的散开了。雨水冲洗着地面,凝固的血液在雨水的滋润下渐渐活跃起来,一条条血水像蛇一样往低处流去。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的男生为何会在半夜跑到楼顶上自杀。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好几个小时。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两点之间。那晚风好像特别大,男生寝室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一声惊恐的长啸。可是谁也没有在意,校园里总是有心情郁闷的同学没事就大吼大叫发泄情绪,特别是高三生。
    警察询问了班上的同学,大家都说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常。高三二班已经出了两起跳楼事件。一个男生在一个多月以前以同样的方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远处,校长咬牙切齿地训着班主任:“这下咱们学校出名了!两个月就出了两起跳楼事件!还都是你们高三二班的!真他妈见了!”人一急就会说脏话,校长大汗淋漓的鼻子快要架不住鼻梁上的眼镜了。

    “我怎么知道这么邪门。难道咱们教学楼风水不好?死了一个又一个。”班主任焦急地搓着双手。
    “闭上你的乌鸦嘴。把学生盯紧点,要再出什么事儿,咱们学校就要关门了!谁还敢把学生往咱们这里送!去年上头来检查收费问题已经折腾死人了,你们就让我省点心吧。”
    “是是是……”班主任唯唯诺诺地应着。
    “等会儿警察问话的时候,说话注意点。你交代了学生没?”
    “交代了交代了……”
    “好了好了。全部回寝室看书不准到处乱跑。大家要高考了,时间就是金钱!快点!”班主任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大声叫着。
    “妈,我回来了。”杜若无精打采地推开了房门。
    “怎么跟打蔫了的茄子似的这么没精神。是不是在学校没有吃好?来,妈周末给你补补身子。要高考了,你要加油啊。”杜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知道啦,妈。真是的,每次回来都说这些话。”他换上拖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紧张地问道,“妈,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啊?”
    “呸呸呸!你这死孩子大白天的说什么呢!是不是累坏了?”杜妈妈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一巴掌打在他背上。
    “你去年在青城山给我买的玉佩呢?”杜若猛地想了起来。
    “当时让你戴你嫌难看。”杜妈嘀咕着往卧室走去,心里也不塌实。儿子从来不会问那些关于鬼神的东西,这次怎么……她决定明天去找街头的李嫂算算是不是儿子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来。”她刚解开红绳准备给儿子戴上,一股冰凉的力量狠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心里一惊,玉佩摔在了地上啪的碎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背,手腕上那几道暗暗的印记慢慢地消失了。她怀疑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可是刚才……明明觉得有人抓着自己的手。

    “妈……不会这么邪门吧。”杜若颤抖着转过身来,低声说道。
    “胡说什么。只是手忽然抽筋了似的没了力气。没事,妈明天去庙里给你求一个。”她若无其事地笑笑,捡起了地上的摔成了两半的玉佩。
    “爸今天不回来吗?”
    “是啊,就我们娘俩吃饭。来,帮妈端菜。”
    这顿饭吃得冷冷清清,杜妈努力想找话题,杜若却一直心不在焉的。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答,只说没事就是精神不太好。吃过饭,杜若便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声不响。杜妈以为他在看书也没有打扰他。可是半考淅锖鋈淮黾ち业淖不魃投湃舻暮鸾猩
    “杜若!杜若!”她用力地敲门。杜若依旧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她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手抖得错开了好几次。不可思议的一幕吓得她尖叫起来。
    杜若浑身是伤地蹲在窗台上,一脸惊恐。房间里像是打斗过一样翻得乱七八糟。
    “儿子快下来!”她焦急地冲过去拉他。杜若的身体吃力地向前仰着,可是又缓缓地先后倒去。身上脸上布满了伤痕,衣服被划烂了露出几条血痕。他满头大汗的挣扎着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抗争一样身不由己。
    “妈……救我……”他痛苦地抓着窗栏,指甲几乎抠到了木头里。磨破了皮的指尖沁出了鲜血,他泪流满面地叫着。喉咙嘶哑的发出低沉的声音,脖子吃力地扭曲着,仿佛被谁卡住了一样。
    她边哭边去抱儿子的身体,几乎同时杜若的身体痛苦地弯曲着,一道猛力把他撞了下去。空气里凄凉地回荡着他最后的呼喊:“妈——”
    “啊——”她捂着头尖叫着往楼下冲去。楼梯仿佛无限延长了,她跌跌撞撞地跑着,哭得撕心裂肺。拖鞋被甩掉了,她赤着脚踏在水泥地上,心里的凉像寒冬一样刺得她痛不欲生。
    杜若仰面摔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嘴里鼻子里不断的冒血。她俯下身去抱着儿子的身体嚎啕大哭。这一刻她忘记了报警忘记了打120,把什么都忘记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活生生的被撕裂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没有力气去做了。只是抱着杜若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为什么会搬家住七楼!为什么看着儿子心神不宁不守着他!为什么这个做妈妈的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去都无能为力!她痛苦地把脑袋往杜若身上撞,边撞边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儿子……儿子……”
    谁也没有发现,杜若白T恤的腹部位置上一个暗暗的脚印正在慢慢消失……
    “妈……”这是他躺在妈妈的怀里吃力地喃出的最后一个音节。他无力地揪着母亲的衣角颤抖着,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血液正在慢慢的流失。耳朵里,鼻子里,嘴里……破碎的后脑勺……跌碎的骨头……
    杜若。高三二班。

    
    (二)路先生的橡皮擦
    “你终于选择了遗忘我们的爱情,从此我将消失在你的记忆里。但是我却选择固执地记住你,远远地观望你。你却永远不知道,我选择放弃是因为自己已经不配。”
    这段时间学校人心惶惶。有个秘密在学生中传了出来。从学校后门往左走一百米,穿过那片小树林,左拐的第三条巷子里神秘地开了一家店铺。白天店门紧闭,听说这家店只有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五点营业。卖的东西绝对出乎你的意料。
    “真的吗?会不会是他们骗人的?”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在巷子里。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偶尔听见几声叫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即使真的是骗人的。咱们也出来了啊。没准真的有呢?喂!你到底想不想忘记那个混蛋啊!”小雨有些不耐烦了。大晚上的翻栏杆出来容易嘛!要不是李静要死要活地求自己才不会来呢!原本聒噪的李静忽然不说话了,小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巷子里果然有一扇门开着。她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店名很奇怪——MR.LU。路先生?李静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胆小鬼。”小雨嘀咕了一句,掀开门帘先踏了进去。门帘唰地响了起来,那一刻仿佛很多颗珠子冰凉地穿过她的手掌,每一颗都匪夷所思地牵引着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手刚松开,那种感觉立刻消失了。
    “欢迎光临。”角落里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她们这才看清椅子上那团黑漆漆的是一个人。全身黑衣黑裤,脸瘦得仿佛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环顾这间四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店,一股压迫的气势从陈旧的架子上传了出来。四周都是高高的架子,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约是东西太多的缘故,有点杂乱,好像都没有标价格。仔细看才发现有书籍,茶杯,扇子,伞……好像都有很悠久的历史似的看起来旧旧的。
    小雨捏了捏李静的手,她这才揪着衣角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请问……请问真的有那种……呃……橡皮擦吗?”男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站了起来,极高,最少都有一米九左右,五官轮廓像极了外国人。
    “你说的是遗忘橡皮擦?当然有。短期,长期,永久性的都有。”他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很贵吧。我没有带太多钱。”李静不安地盯着脚尖。
    “没关系,我会根据顾客的实际情况来定价格。”
    “我……我想忘记我的男朋友,他和我分手了。可是我每天看着他的样子真的很痛苦……我甚至无法专心学习。我们就快要高考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考不上大学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憋住眼泪。小雨轻轻拉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哭。
    “忘记男朋友啊。很简单,只需要短期橡皮擦就可以了。维持半年足够了。”男子满不在乎的笑笑,似乎对这种感情很不屑。
    “真的吗?太好了。”她从钱包里拿出200元钱,又从小雨那里借了200,“够不够?”
    男子摆摆手:“我不要钱?我只需要你这个月的好运气。”他伸出食指挨着柜子寻找橡皮擦,又仔细分辨了一下品种,这才小心翼翼地拿了过来。不过是很普通的橡皮擦,方方正正的淡黄色。

    “这个月的好运?好啊!”李静一听不花钱,又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这月没有重大的事情,也不是高考。无所谓,只是一个月而已。男子意料中地笑笑,走到她面前。
    “闭上你的眼睛。慢慢回想你与你男朋友的相遇,相爱,分离……对……一步步仔细地回想……”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有一种神奇的催眠色彩。他拿着橡皮擦从她额头的左边缓缓移动,偶尔不放心地回去再仔细擦拭。李静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脑海里在清晰地放映着自己与方民的一切回忆。他高高的个子,温暖的手心,软软的头发,他的单车,他们的约会,看过的电影……
    那一幅幅画卷在思绪里纷纷扰扰地展开,可是很快前面的那部分变成了没有电视节目的雪花点,滋滋地消失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代替了一切关于他的回忆。也许爱情带给我们的结果失落总是占了大部分。原来遗忘爱情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轻松,爱过你,那些回忆忽然变得多么珍贵,和那小小的痛苦比起来其实不算什么。她努力想要清楚的记得,可是在脑海里的自己那么无力地张着双臂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爱的记忆已经消失了……
    并不觉得痛,张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哭,可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只是心里那空荡荡的感觉让人难受。小雨诧异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记得方民吗?”
    “方民?”她咀嚼着这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大脑瞬间空白可是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为什么不记得?你白痴啦。我们班体育委员啊。”小雨惊愕的张大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你有什么想要忘记的吗?”男子戏谑的笑笑。
    “不不……我没有。我宁愿让时间来愈合伤口,也不要这种匪夷所思的交易。我有点怀疑这种事情是否符合大自然的规律。”小雨忽然觉得很害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呵呵,你比她聪明。要记住,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拣到金子。所有的事情都会付出代价,甚至远远超过你得到的。来,女孩们。看着我的眼睛……”男子满意地笑笑似乎对她的话表示赞同,她们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微蓝的瞳孔里猛的收缩起来,空气中他修长白皙的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走出这个大门,你们将会忘记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们的眼神在声音响起的刹那瞬间呆住了,然后各自低着头僵硬的走了出去。
    如果她知道这月自己会用那个男生的生日买彩票然后中大奖,她还愿不愿意交换呢?甚至她都没有问男孩为何要和她分手。看来是越来越有趣了……男子笑了起来,忽然他脸色一沉:“出来吧。小子。”一个身影缓缓的从门外闪了进来。

    “怎么守着自己的女朋友倒要偷偷摸摸的。”男子仿佛什么都知道。
    “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是来买橡皮擦的。”进门的男孩很高,瘦瘦的。顿了顿,又坚定的补充了一句,“我要永久遗忘的那种。我想忘记关于我们几个的一切。”他的模样很憔悴,很久没有睡好过了。一闭眼就看见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他很害怕,有关联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不想下一个是自己。
    “你以为他们的死都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或者是某种奇特的力量让他们丧命。所以你决定遗忘那段记忆,免得受到伤害?甚至你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不敢一个人待着。上厕所也要拉个人陪着。你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上高楼就是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的跳楼而亡。对不对?或者是,你害怕某个人会推你下去——”男子的尾音拉得很长,低低的在房间里回旋。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快点忘记那一切忘记他们!”他捂着耳朵痛苦的叫道。男子看到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顿时笑了起来,往后站了站,一脸诡异:“那你用什么来交换?”
    “我的好运!一年的!”他额头不住冒着冷汗,捏着的拳头青筋爆裂。
    “你最近一直倒霉,基本没什么好运。”男子不屑的别过头去。
    “我……我用我一年的寿命!”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哈。”男子大笑,“我不做亏本生意。”
    他来不及细细体味这句话,急忙说道:“那你到底想要我什么东西!我给你就是了!只要是我的!不要牵涉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我喜欢的那个女孩!”
    “我要你的灵魂,你死去的灵魂。”男子低低的回答,语气有点狡诈的意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既然人都死了,要狗屁灵魂做什么!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男子拿出一块橡皮擦,示意他闭上眼睛坐下。
    “回想你想忘记的一切……”他顺着男子的话语到了自己的记忆里。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所有的剧情都在播放和遗忘中交替进行着。
    “方民!救我!救我……”火柴绝望的仰着头看着他。
    “不要把我们说出来!求你了……”他痛苦的俯下身去,试图拉他的手。
    “我坚持不住了……快……”火柴的喘息声愈来愈吃力,“拉我……拉我上去!”
    “求你了……答应我……”他用力的捶着地面,看着火柴痛苦的表情自己也心急如焚的挣扎着。
    “好……”火柴的眼泪挂满了脸颊,这一刻他怕得要死。可是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方民松了一口气,赶紧趴下去拉他的胳膊。一颗尖利的石头忽然划到了他的手臂,方民痛得大叫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几乎同时,火柴惨叫一声坠入了夜幕里。
    林南倒在了血泊中,雨水洗刷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他看见自己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捂着嘴,憋着眼泪惶恐的看着这一切。雨水带着林南的鲜血像条蛇慢慢的包围了他的双脚……他飞快的挤了出去疯狂的呕吐起来。
    杜若也死了。他的妈妈亲眼看着儿子跳了下去。他怀着内疚的心连安慰的电话也不敢打一个。他知道最大的责任在自己身上,如果火柴没有死,一切就不会发生。
    男子读着他的记忆,叹了口气,对着黑暗的角落点了点头。一切都在意料中。他把方民送了出去,没有为他消除在这里的记忆。他知道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三)噩梦
    “你夜夜入我的梦,是在惩罚我的背弃,我的虚伪还是我的罪恶。你用鲜血祭祀明月,我却在黑暗里永世不得安宁。”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过了好久眼睛才适应了黑暗,脚上的人字拖好几次都踩滑了。湿渌渌的地面似乎布满了粘糊糊的液体,抬脚之间耳朵清晰的听到了鞋底和地面纠缠的声音:“咯叽,咯叽……”阴阴散发着甜腻的腥臭味。他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灯光俯下身去——
    “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臂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脚下一滑,重重的倒在了血泊中。他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惊愕的抱住肩膀缩成一团。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血泊里缓缓的探了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脚踝不放。
    “啊——啊——”他惊恐的叫着,使劲蹬着腿想挣脱。可是那道可怕的力量死死的抓住他的脚狠狠往楼梯下拖去,惨叫声连绵不绝的环绕在大楼里,长长的血迹如深红的水粉颜料一路画到了无尽的黑暗里……
    方民嗖的从床上立了起来,胸膛里还仿佛有面大鼓在咚咚敲着。黑漆漆的寝室里有人在打呼,有人在翻身,还有人不知道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枕边的手机散发着幽暗的灯光显示着时间:十二点五分。睡意被吓得无影无踪了,他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的水头处洗了个冷水脸,然后看着窗外发呆。深夜的校园安静得有些阴森,风刮起老树时吱呀啪啪作响。路边昏暗的灯光映出了支离破碎的剪影,诡异得让人心惊。
    “方民……方民……”隐隐听着有人在唤他名字。他朝前走了几步,趴在窗户上仔细往外看。忽然!一张苍白的面孔从上面坠了下来。他惊愕的倒退着,可酥软的腿挪不动半步。
    “方民……”那人黑洞洞的嘴里散发出腐肉的味道,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嘶哑。阴沉。原本倒立的身体嗖的倒转了过来,轻飘飘的立在窗外。方民想不起这人是谁,只是觉得异常熟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场噩梦里,眼皮像被人使劲掰着一样怎么也闭不上,只能惊恐的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玻璃忽然溅上了大摊血迹,红灿灿的向他扑来。那人苍白的面孔上瞬间崩出了支离破碎的液体,黄的红的粘糊糊的夹杂在一起。他撕裂着嘴角呵呵笑着,眼神带着悲痛的气息。抬起扭曲变形的右手接在嘴边,猛的呕出了一堆血和几颗森森的白牙。
    “你给我的。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血人扭动着咔咔响的脖子把呕吐物砸了进来。那些恶心的东西竟然穿过了玻璃一股脑倾在了方民头上。吧嗒吧嗒的血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慢慢浸入了他的嘴里。

    “哇!”他抓狂的呕吐了起来。喉咙里什么东西牵扯不断的痒着,忍不住伸手一拉——一根血淋淋的肠子被拖了出来。方民彻底崩溃了,疯狂的叫着吼着把东西往窗户砸去。可是寝室里的人谁也没有醒过来,只有玻璃上刺耳的声音回应着疯狂的他。
    “吱吱……”十根变了形的手指苍白的扭曲着,从上划到下,从左划到右。不断的,来回的划着发出让人痛苦的声音。
    “咚!”一声巨响后一切安静了。像块大石头一样,他就那么坠了下去。只有玻璃上可怕的指甲印在血液中来来回回的继续着。
    “方民。方民。”一个温暖的手掌拍着他的脸。迷糊张开眼睛,室长担心的看着惨白的他:“怎么了?睡得那么死。你脸色好差啊。快点梳洗一下吧,要去上早自习了。大家都走了。”方民勉强的笑笑,翻身下床:“你先走吧。没事儿,我洗洗就来。”
    镜子里他的脸白得可怕,浓重的黑眼圈和眼袋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往窗户看去,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他不放心的走了过去仔细看,心猛的狂跳起来。玻璃上虽然没有血迹,可是细细看竟然真的有一条条被尖锐的东西划过的痕迹。他尖叫着狂奔了出去。
    “我昨晚做了个噩梦……”他把详细的经过说给上铺张员听,把张员也吓了一跳。
    “不会吧。是不是火柴给你的刺激太大了。”
    “火柴……火柴……”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啊。”
    “你傻啦。他不是你铁哥儿们吗?就是……一个多月前那个了的。当时你难过的好几天都不吃东西。不过,好像你们铁掌四人帮除了你都……跳楼死了。难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不过也难怪,书上说人受了刺激会选择性遗忘。忘记了才好,任谁遇见这种事情也会吓得吐血的……”张员喋喋不休。方民越听越奇怪,自己真的和那三人是铁哥儿们?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啊?可是看着昨晚的鬼——应该是鬼吧,就是觉得挺面熟的感觉。想着想着头痛了起来,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觉。

    晚上睡觉前他特意吃了两片安眠药,也叮嘱室友别睡得太死,这才放心躺在床上。没有噩梦,他睡得很香。过了不知多久,枕头边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迷糊的眯缝着看时间准备起床去上课。靠!竟然还是十二点五分!他以为已经是早晨六点半了。缩在床上,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可是身体,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走下了床又立在窗户边死死的站着。那张惨白的脸飘忽着朝他狞笑,又是铺天盖地的鲜血,恶心的呕吐物浇了他一头,自己把肠子都呕了出来,可怕的手指划玻璃的刺耳声……
    一切鬼魅的重复着,轮回着。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步步的节奏。心里明明知道昨晚已经发生过了,可是肉身却懵懂的继续着。
    “方民。方民。”一个温暖的手掌拍着他的脸。迷糊张开眼睛,室长担心的看着惨白的他:“怎么了?睡得那么死。你脸色好差啊。快点梳洗一下吧,要去上早自习了。大家都走了。”他惊恐的闭上眼睛,泪水凉凉的划过了脸颊。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帮你请假?”他的眼泪明显把室长吓坏了。
    “不不!我们一起走。”他抹了抹泪水,飞快起床。他已经不敢一个人呆在寝室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脸色更苍白了,黑眼圈比熊猫好不了多少。这样恶劣的夜晚持续了整整一周,每夜都在十二点五分准时醒来——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沉沉入睡,都会醒过来。一周时间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神色恍惚。室友只知道他被噩梦缠身,可是却没有办法帮助他。每人夜里都睡得沉沉的。张员偷偷带他看过一个神婆,吃了符花了钱一样没有用。看校园心理医生,情况仍旧没有好转。谁无意提到了路先生的店,方民才猛的想起来自己去过那里,回来以后就忘记了很多事情。难道问题出在路先生那里?晚自习刚下课他便出了校门,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路先生的店。
    “你来了?”在门外就听到了路先生的声音,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算准了自己会来。
    “我想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民开门见山,“我连灵魂都给你了,可能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
    “没关系。东西质量不好,顾客完全可以退货。我的橡皮擦没有帮你达到完全遗忘的效果,我可以把记忆全部还给你。可是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路先生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然后翻出了那天给他用过的橡皮擦走了过来。路先生的手捏着橡皮擦竟然腾起了一股温热的雾气,橡皮擦在他掌心化为了一团精细的粉末。他不顾方民惊愕的神情径直把粉末倒在茶杯里盖上盖子摇了摇,大约三分钟后冲着方民点点头示意他喝下去。
    方民揭开茶杯盖,静静的看着这杯毫无异样的茶水,心中沸腾着。他不知道所谓的记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震撼,但是却清楚的明白了自以为是的遗忘是不可能存在的。某人来过你的生活,某某人与你一起笑过一起哭过,某某某某人爱过恨过,都不是说忘可以忘的。擦去了大脑的记忆,可是过往的一切却会一直藏在你的内心深处。他闭上眼,一饮而尽。

    
    (四)殇与丧
    “我把记忆细细翻腾,却发现人生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美好。有黑暗,有罪恶,还有残酷的淘汰。我曾经唾弃过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一步步顺着内疚的藤蔓朝着他们靠近。”
    火柴,杜若,林南,我是高三二班出了名的死党。连老师也戏称咱们是铁掌四人帮。火柴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因为在超市偷窃被捕,那时候的火柴已经饿得说不出来话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在无尽的奢侈浪费,有人却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他的父亲参与一起监狱斗殴事件,一年后死在了监狱里。火柴进了孤儿院,后来被人领养,那家人并不富裕只是需要一个儿子未来可以养老而已。养父常常醉酒发疯殴打火柴。他又瘦又干,像极了一根干巴巴的火柴,以至于我们几乎忘记了他的本名,每天火柴来火柴去的燃烧着他。火柴胆子贼小,和我们三人在一起后才开朗了。大家成绩都不好,被老师赶在教室最后一排。其实我们根本不笨,火柴初中还得过数学竞赛的二等奖呢!杜若的字丑得一塌糊涂,语文老师曾经因为无法看清他的字而将卷子撕烂一股脑扔在他头上。其实老师不知道杜若常常用稿费请我们大吃大喝,反正小说是用电脑打的字。我们四人真的是好到裤子都相互穿,谁买了新鞋都先给其他三人穿一天再说。每个周末,我们都到杜若家蹭饭吃,杜妈妈烧得一手好菜。她最喜欢火柴,总是念叨着:这可怜的孩子,多吃点多吃点。某次火柴被我们几个闹哄着叫杜妈妈为妈。火柴憋着一眼眶泪水低低的叫了一声,杜妈妈却先哭出声来。
    我们都以为这样快乐的日子会伴随我们到白发苍苍。我们会考同一所三流大学,一同泡妞,一起逃课。更远一点,我们会同一天娶个不怎么好看但是却烧得一手好菜的老婆,生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让他们互叫我们干爹……你知道,有时候男生也会变态的想东想西。我们以为自己努力的活着,生活就会给我们好脸色。原来只是我们太天真了。
    高三越来越多残酷的模拟考试,大家被一堆书压得喘不过气来。校长召开年级大会的时候,一脸冷酷的告诉大家:这次模拟考试至关重要。XXX分以下没有希望考上大学的自己滚回家不要影响学校的升学率。
    鬼都知道咱们这个破学校的升学率一向不高。去年新上台的校长都是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爬上来的,以前憨厚的老校长调到了另一个更破的学校。那个分数我们四人肯定达不到,也就意味着我们只得灰溜溜的滚回家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妈的!我在心里骂娘。很自然的,我们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能考大学就意味着我们幻想了很久的计划都得他妈的流产!然后,一个计划悄悄酝酿了——我们决定周六晚上偷办公室里面的卷子。
    我们四人沿着PVC管踩着窗台爬上了四楼的办公室,这得感谢咱们的业余爱好——攀岩。杜若事先拿到了一把传说中的万能钥匙,林南背了个包方便塞卷子。那个破防盗门捅了捅便开了。顺利找到了班主任的抽屉,依样画葫芦打开了锁,各科的卷子在密封袋里安静的躺着。我们正发愁,眼尖的火柴发现密封袋有拆过的痕迹。大家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原来传说班主任漏题给送红包的同学是真的。这下好了,我们各自拿一份,他肯定屁都不敢吭一声。楼梯口的杜若鬼鬼祟祟的冲了进来一脸慌张:“保安上楼了!”我们四人飞快把试卷塞进包里,小心关好抽屉,可是该死的防盗门轻手轻脚地还关不上。我豁出去了,一使劲“嘭”的一声把门关好了。保安已经在二楼举着电筒大吼:“谁!”我们疯狂地跑了起来,杜若先翻了下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火柴忽然捂着肚子瘫在了地上,肯定是该死的阑尾发作了!他痛苦的望着我们。我要去扶他,林南骂了声“靠”把包扔在地上拉我走。我知道,他想让火柴全部扛下来。

    “你他妈再不走就完了。火柴有病,他们不敢怎么样!”林南顺着管子滑了下去,我咬咬牙也跟着跑了。我们三人心神不宁的在网吧呆了一夜赶上了第二天的早自习。班主任冲进教室便劈头盖脸的骂人,说我们这班丢尽了他的脸出了个偷试卷的贼。现在他正在教务处,处分的通知很快在广播里传开了。我们互相看了看,难受的低着头。
    “很明显。火柴有同伙。那白色的塑料管子上可不止一个人的脚印!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们一定会抓到那几个共犯!不能让这不良的风气出现在学校里!”讲台上那张愤怒的脸喋喋不休,我们无助的望着窗外。夏天快来了吧,四月了。可是我们的心像寒夜里一样凉。班主任时不时恶狠狠的盯着我们。铁掌四人帮!是人都会猜到我们三个身上。火柴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大家都露出鄙视的神情。我们羞愧得不敢面对他。
    “你和他最好。你和他说吧。我们根本不好开口。”林南和杜若撑着头一脸苦恼。
    “我说?我怎么有脸说!我们三人没心没肺的抛下生病的他!你们要我怎么开口?”我揪着头发烦躁死了。
    “我已经给火柴留了纸条,说你十二点约他在楼顶见面。”林南小声说道。
    “靠!你他妈的就不能选个好时候。大半夜的!”我彻底火了。
    “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啊!难道你想大白天的谁都看见我们鬼鬼祟祟的!你想我们全都死啊!被开除?记大过?让那个小偷的名称一辈子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爸妈怎么想?我老爸本来身体就不好,非被我气死不可!反正火柴的爹妈都已经……”我一拳打在了林南肚子上:“你说什么呢!”门口闪过火柴的身影,我们三个打成了一团。
    十二点,我洗了个冷水脸壮着胆子上了楼顶。火柴瘦弱的身影孤单的坐在楼顶低低的围栏上,仿佛风一吹,都可以把他刮下去摔得粉碎。
    “火柴……”我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
    “他们说你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对我好。只是需要一个跟班,一个随时可以供你们娱乐开心的小丑。什么丢脸的出风头的事情都让我去做。我帮你给李静递情书,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了她整整两年。杜若踢足球打破玻璃也是我去顶着挨骂。林南让我抄了两年多的笔记,他上课就知道睡觉。我原来成绩很好的,可是和你们在一起无心学习只知道闯祸……铁掌四人帮。哈哈哈……”他疯狂地朝后仰去,“你们又知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以为你们会偶尔良心发现对我好,原来关键时刻一样会丢下我不管。你们知不知道急性阑尾可以痛死人啊!”

    “你在说些什么!”我心虚的吼着,软弱无力的蹲在地上捂着脸。我真的没脸见他,说什么好朋友,连他暗恋李静都不知道。难道他说的不是事实吗?
    “可是我不介意,真的。我喜欢杜妈妈的土豆烧牛肉还有冬瓜连锅汤。我感激林南因为一句话帮我狠狠揍了隔壁班那个猖狂的小子。我感激杜若周末带我回家,共同分享一个母亲的温暖。我感激你帮我胡乱追女生。我感激你们在我住院的时候不眠不休的照顾我……我感激你们让我远离寂寞、孤单、痛苦。和你们在一起我一面受气一面快乐。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可是你们竟然在关键时刻丢下了我。我曾经一度奢求你们在离开的时候会回过头来看看我!可是都没有!你们一个个冷心冷肺的飞快逃走,让我再一次的一个人背黑锅!我恨你们!!!!所以……教导主任让我考虑一天,明天让我告诉他同伙。我只需要记大过,你们会被开除……”
    “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供出来?”我愤怒地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他。我当时无法看见自己狰狞的面孔,但我从火柴害怕的表情中知道了我真的疯了。我不要当小偷!我不要退学!我还有美好的将来!我会让我妈妈请家庭教师!我会努力学习然后考上大学!我不要!我愤怒的捏着拳头几乎要贴着他的脸了。他惊恐的倒退着,忽然绊到了围栏,刷的滑了下去。只有本能抓住的双手吃力的抓着水泥边缘。
    “方民!救我!救我……”火柴绝望的仰着头看着我。我吓呆了,痴痴的站着。
    “不要把我们说出来!求你了……”我痛苦地俯下身去,试图拉他的手。
    “我坚持不住……快……”火柴的喘息声愈来愈吃力,“拉我……拉我上去!”
    “求你了……答应我……”我用力地捶着地面,看着火柴痛苦的表情自己也心急如焚的挣扎着。
    “好……”火柴的眼泪挂满了脸颊,这一刻他一定怕得要死。
    我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去趴下去拉他的胳膊。一颗尖利的石头忽然划到了我的手臂,我痛得大叫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几乎同时,火柴惨叫一声坠入了夜幕里……
    方民闭着眼麻木的述说着一切。路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角落里的那团瘦弱的黑影。
    “我该怎么办?火柴夜夜都在十二点五分把我唤醒,让我看着他坠楼的惨象。我再也受不了了。”他痛苦的在桌子上磕着自己的额头。
    “每个被怨恨纠缠的亡灵都会在固定时刻重复着自己死去的模样。每天身不由己的死去一次又一次。得不到解脱,他会永远纠缠你,直到他觉得已经报仇了为止。人鬼殊途,除非你变成了鬼才能帮助他。”
    “可是我不想死。可不可以不要死?”方民惊恐的用指甲抠着桌面。
    “难道你忍心他每夜受死亡的折磨?你也有勇气每天看着他在你窗外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盯着你?不一定非要死,人短暂失去意识是不会死的。但是那短暂的几分钟你却可以救他,让他知道你们不是不关心他不是抛弃了他。他如果原谅了你,自然会去投胎转世。”路先生低低说道。
    短暂失去意识……这个度怎样才能好好把握?

    
    (五)窒息
    “我也曾认真的仰望天空,今夜繁星满天。我向你忏悔解释,只是因为我们都曾真挚的爱过你。难道灵魂说的话你也不相信吗?”
    午夜十二点。方民发了条短消息便坐在床上拿出了李静为他织的围巾,一圈圈的缠在脖子上。原来围巾这么长,她害怕自己会冻到吧,或者是她希望寒冷的时候两个人可以静静的依偎着共同围这条鲜红的围巾吧……
    他咬咬牙,拉住狠命的勒着自己的脖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头也昏昏的……忽然,身体轻飘飘的舒畅了起来,穿过了蚊帐,墙上的钟显示还有一分钟。他脚不粘地飞快的往楼顶跑去,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飞鸟。楼顶上火柴吃力的趴在边缘,食指鲜血淋淋。
    “火柴!不要!”他大叫着冲了过去抓住火柴冰凉的手腕使劲往上拉。
    “我们不是嫌弃你,也不是把你当小丑。你不开朗胆子小,我们才故意叫你去做某些事情。我们只是想你开朗点大方些。你说你暗恋的女生有两根辫子,李静已经剪了好久的头发,我根本不知道是她。我已经和她分手了!我看了你的日记就和她分手了!我承认我们卑鄙无耻丢下你一人,因为我们害怕懦弱担心。我们都他妈是混蛋!对不起……”方民搂着火柴嚎嚎大哭。火柴一脸释然的微笑着:“我终于等来你了……方民,我很感激你当时想扶我一起走……真的。我永远记得我们四人在一起开心的日子……”他说完松开方民径直仰了下去。

    “不——”方民痛苦地抓着他的衣角也跳了下去。夜空里,他们就这样安静的悬浮着。星星点缀在夜空里一片美好。这个世界其实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难看是不是?我们也曾开心的珍惜着每一天。即使是打架抽烟混日子,可是我们也曾记得学校门口那家牛肉面好吃的味道,那个女生甜美的微笑,操场里挥汗如雨的踢球,围在一桌吃杜妈妈烧的菜……
    忽然,火柴面对着他露出狡黠的微笑,一只血淋淋的手把他狠狠拉了下去……
    “咚——咚——”两声巨响。
    (六)落幕
    “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因为我现在和你一样只是一片飘忽的魂魄。我看着她哭泣,看着别人搬走我们的桌椅……原来灵魂只需要承受风的重量就可以了。多么自在。”
    第二天早晨。方民被室友发现用围巾自杀死在了床铺上。眼珠舌头骇人的突了出来,嘴角奇异的向上扬着。像是,像是在努力微笑。
    李静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陌生的短信:我爱你,再见。
    大概是谁发错了吧。她笑着,脸上痒痒的。轻轻一摸,全是湿湿的,凉凉的,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我不是不原谅你们。对不起。只是我太害怕孤单了,所以要带走你们……我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我把灵魂贩卖给了路西法……
    ——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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