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制被推翻,京城八旗弟子的贵气也渐被消噬,再加上革命党人整天要革命,饱食大清皇权的达官贵族足不出户,惊慌度日。可楚文常就不一样了,他母亲是汉人,父亲是满人,自己是典型的满汉混血,所以人前一立,腰板也颇觉硬朗。
因为父亲楚蒲均当年娶了个汉女骆艳秋为妻,所以家里捐官只给了他个县吏书,且之地又偏远荒芜,一气之下就弃官从商了。在天津开了四宝文店,楚文常念完私塾就随父亲做生意,虽然生意散淡。但十几年下来,也积攒了些家财。
这天。隔街斜对门开业一个装裱店,一阵鞭炮过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楚蒲均觉得,既为毗邻,难免有来往,就打算让儿子文常过去送些贺礼,想想又觉不妥,便亲自过来。店主叫廖静雨,象女人的名字,三十几岁,戴眼睛穿长袍一派斯文。见楚蒲均提礼来见,上前拱手道。小店开业,你是第一个进店之人,还请先生给小店赐名。
楚蒲均一怔。鞭炮都放了,怎么还没有名字。
廖静雨说。名字到是有装裱店三个字,只是前面的还没有立头,
楚蒲均沉吟一下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说我是第一来的,我叫楚蒲均,那我就起均来得,怎么样?
廖静雨叫了声好,回头叫女儿小菲拿来笔墨,在宣纸上刷刷点点一气合成。君来得三个字。虽然落笔收笔无风无雨,但出来的字,有气有势,有棱有角。把楚蒲均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并上前说:先生如此好字,何不写些到我店里去买。
楚老先生见笑了,胡乱涂鸦而已,怎敢登先生的大雅之堂。廖静雨没有应允。
只此一面,楚蒲均觉得与廖静雨有缘,没事就提一壶茶来君来得逗留,廖静雨并没有雇伙计,凡裱画必亲自动手,小女打杂。廖静雨的手艺很神,一些不堪的字画,经他裱后,便神清气爽,崭新如初。没有生意的时候,两人会坐在一起,一个喜酒,一个好茶,可这并不影响他们闲聊神侃。廖静雨满腹经纶,楚蒲均又是大半个秀才,二人很快就聊到一块。这天,两人正在神聊,楚文常拿着一副画跑来。阿玛,你看这幅画收得收不得?
楚蒲均展开后看了半天后说。是真迹,收了吧。
楚文常拿画要走,廖静雨叫住。楚先生,此品是赝品,不要上当。
楚文常在门口迟疑,楚蒲均忙站起告别廖静雨,和文常一同回到四宝文店。楚蒲均再此将画展开,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一遍,最后认定是真迹,并以高价收了。
知道楚蒲均的店也做收藏后,廖静雨偶尔推荐一些字画给楚先生,楚蒲均怯与情面,也不好斩价,一律收下。到是妻子骆艳秋觉得不妥,便瞒着楚蒲均,让自家弟弟拿着字画到京城找行家鉴定,结果是只有楚蒲均认定的画是赝品,而廖静雨介绍过来的字画都是真品。楚蒲均知道此事后,只能苦笑不止。逐觉得廖静雨目力老到,绝非俗人,于是,和廖静雨的关系更加密切。
这天,闲聊时楚蒲均没有带茶,正在唐突,只见楚文常从门外端来壶茶,小菲从内室也端来壶茶,楚蒲均和廖静雨看着两个孩子,相视笑了。笑过之后,廖静雨低身凑到楚蒲均跟前说到:楚先生,我觅得一件稀世珍品,一张唐代大画家的山水画,主顾要个大价钱,我劝楚先生吃进,不知先生有意否?
楚蒲均眼睛一亮。先生既然认定是国宝级的珍品,那有不收之理。只是此宝比我店如何?
你十店也不值这一宝。廖静雨说。
那我买了,但不知那边
开价是多少?廖静雨伸出五指。人家要五千大洋。
五千?楚蒲均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倾我家底了吗。
廖静雨说,要不是主顾家财散尽,他断不会忍痛抛出,先生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呀。
楚蒲均点点头
:好,既然廖先生已经认定,我回去凑钱便是。楚蒲均回到家中一说。骆艳秋和儿子楚文常都惊讶万分。是什么样的宝贝,竟然值五千大洋。
楚蒲均说:明天你们就知道了,快去凑大洋吧。
楚文常说:阿玛,是啥你都不知,就拿五千大洋给人,你太轻信与人了。骆艳秋也帮着楚完常说。
楚蒲均怒了。放肆,我阅人无数,我觉得廖先生是好人,他断不会骗我。
楚文常是孝子,不敢再多嘴。
第二天,廖静雨带来了一个布包到楚蒲均的四宝文店。廖静雨要楚蒲均关了店门,又关了窗户,屏去下人后,廖静雨这才打开包袱。包裹有五层,全打开后,见到了一幅已经变成深黄色的画。廖静雨小心地托着裱托让楚蒲均看。
楚蒲均看后说:恕我眼拙,我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我看到象一幅揭裱画。
廖静
雨说:这正是这幅画的绝妙处。廖静雨把画卷好,又用布包好,然后郑重交到楚蒲均手里。楚先生,此画价值连城,平常千万不要轻易示人,若有人要买,非五万大洋不卖。楚蒲均看廖静雨表情郑重,双手接过,便点头称是。
中午时分,廖静雨叫过在店前送客的楚蒲均。落座看茶后,廖静雨说:楚先生,今天夫人交钱,似有万般不舍。
哎,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吗。楚蒲均说完,就笑。廖静雨也笑。笑毕,廖静雨说:先生想卖我字,今天我写上两幅,挂与贵店,若无人买,权当饰物就是。
真的。楚蒲均很吃惊。这时小菲已经拿上纸笔。廖静雨屏心吸气,然后落笔,一气和成。云边山影雾中换,天外江声画中流。然后落款,铭印。楚蒲均拿着墨迹未干的字欢喜地跑回自己店里。
第二天,楚蒲均刚起床,儿子楚文常就惊慌来说。廖静雨人去楼空,现在官府来查封来了。楚蒲均急忙出来观看。官府的人已经走远,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有人说,廖
静雨是巨骗,是江洋大盗,看似文静,却暗藏杀机。晚上搂着十几岁的孩子当妾。晚上偶尔就能听到孩子被蹂躏的哭声。好不凄惨。楚蒲均听后,心提到嗓子眼。
几日后,骆艳秋从京城请来古董行家来鉴定那副画。行家认真看过之后,一阵长久的无语,然后长叹一声。此画真是唐代大画家阎立本的真迹,只可惜让拙劣的裱画人给糟蹋了,现在看来此画值百八十个大洋的钱都多说了。
楚蒲均象被着了一棒,晃了几晃,但还是站定,送走行家。骆艳秋禁不住破口大骂。这个骗子强盗,活活坑了我五千大洋啊。骆艳秋以为楚蒲均会和自己一样恶骂过来,可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楚蒲均一口鲜血喷口而出,人僵僵地倒在地上。待楚文常进屋时,人已经说不出话。楚蒲均拉着楚文常的手,似有无限的恨事地闭上了眼睛。
楚文常明白了阿玛未说出的话,阿玛是廖静雨给气死的,他要儿子报仇。楚文常在阿玛的灵前发誓,一定替父亲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