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山翠没有顾得上梳头洗脸,就趿拉着鞋,直奔鸡窝。
昨晚明明摸了鸡屁股,堵在屁股门儿有蛋。鸡窝里咋又不见鸡蛋了呢?山翠一边翻腾鸡窝里的柴草,一边嘀咕着。她四处张望,连那只下蛋的芦花鸡,也不见了踪影。
山翠一边骂着不着调的鸡,一边朝大街上走,这家门口听听,那家柴垛瞅瞅。
刚走到玉凤家门口,就听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山翠凭着多年的经验,知道这是鸡下完蛋在邀功呢。她抬头一看,偏偏瞧见了她家那只芦花鸡,从玉凤家墙头飞了出来。
山翠这个气呀,难怪一连几天都捡不到蛋,原来是跑这儿献殷勤来了。
山翠一路撵着芦花鸡进了家,“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抡起扫帚满院子追着鸡打,嘴也不闲着:“你个蠢笨的,憋着蛋还往外跑,是不是看上人家的‘小白脸’了?她家的鸡有啥好了,人就不好,鸡也好不到哪儿去……”
山翠在院子里咋呼得鸡飞狗跳,吵醒了还在睡觉的金柱。金柱没好气地冲山翠嘟囔:“你犯哪门子神经?大清早儿拿个鸡出啥气?”
“我骂那个‘狐狸精’,你心疼了?平时,我说一箩筐的话,你都不带吭一声的,今儿一提那个‘狐狸精’,你倒来了精神了啊。”山翠一想到金柱经常往玉凤家跑,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就不能小声点儿,叫别人听见像什么话?”金柱狠狠地瞪了一眼媳妇。
“心虚了吧?心里没鬼,你害怕啥?”
“我看你是真有病!”金柱披上衣服,气呼呼出了门。
“你才有病,你才有病……”山翠跳起脚冲着金柱嚷嚷。芦花鸡趁机跳上墙头,像啥事儿没发生一样,悠闲地踱着方步。
金柱刚出门口,远远听见玉凤家传来哭喊声,“妈,妈,你这是咋了?别吓唬我!”金柱和玉凤家隔着几个门口,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玉凤家的院子。只见玉凤的婆婆倒在地上,嘴歪眼斜、浑身抽搐,任玉凤怎么喊都不应声。金柱没有顾得上说话,赶紧跑回家,开来面包车,和玉凤一起把老太太抬上了车。
经过一番抢救,玉凤的婆婆转危为安。医生对玉凤说:“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老太太是急性脑梗,不然就没得救了。”玉凤终于舒了口气,抹着眼泪对金柱说:“柱子哥,今儿多亏了你,老太太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孩子她爸交代呀。”
金柱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街坊四邻在一块儿住着,谁碰上这事儿都得管,况且咱俩还是发小……”
“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玉凤忙打断金柱,背过脸去。
山翠早听人说过,玉凤和金柱从小青梅竹马,可玉凤妈嫌弃金柱人太老实,嘴拙心笨,家里又穷得叮当响,死活不同意玉凤嫁给他,倒是相中了离金柱家不远的二成。二成头脑机灵,能说会道,二十几岁就领着一帮子人,当了个小包工头。可这些年,二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扔下老婆、孩子和自己的老妈,一个人在外逍遥。
山翠眼瞅着金柱开车送玉凤婆婆去的医院,也知道金柱的为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憋着一肚子火。
都快晌午了,山翠也没做饭,没吃着东西的鸡扯开嗓门,围着门口一齐朝山翠“喊饿”。山翠阴着脸,舀起一瓢鸡食,狠狠地朝它们砸去:“吃吃吃,一帮吃里爬外的东西。”这些鸡不知道主人撒的哪门子气,一个个扑棱着翅膀,站在槽子沿上,不敢靠前。
耍疯的山翠一回头,见金柱从外面进来,跳脚抄起喂鸡的瓢狠劲儿扔过去。金柱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还没走两步,只听身后“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山翠坐在地上,手支着腰,眉头紧锁。金柱忙回身抱起山翠,一路小跑,去了村卫生院。
从卫生院回来,金柱让山翠好好在炕上躺着,啥活儿都不许干。山翠看着忙里忙外的金柱,心里解气了,嘴上就是不搭理他。
这天,金柱安顿好山翠,去了集上买大骨头,准备回来给山翠炖汤。山翠躺着无聊,刚想下地活动活动,玉凤挎着一篮子鸡蛋就进了屋。
山翠故意把头扭向一边。玉凤把鸡蛋放在炕上,对着背向自己的山翠说:“嫂子,你是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其实,金柱哥也是个实诚人,他这几年没少帮我们娘儿几个。这篮子鸡蛋是你家那只母鸡和我家那只在一个窝里下的,今天我给你拿过来了。”
“你看你,快把鸡蛋拿回去,孩子他奶刚出院,正需要营养呢,我就蹩了一下脚,没啥大事儿。”山翠想想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脸有些发烫,顺手把盛鸡蛋的篮子往玉凤跟前推了推。
“嫂子,你不生气了?”
“我啥时候生气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也叫事儿?”
玉凤“扑哧”一声笑了,山翠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院里的几只鸡都站在墙头上,也跟着咯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