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2年9月18日晚,河南新密市的郑舜接到老同学陈晓刚打来的电话:“我这里有一单生意,你做不做?”郑舜顿时欣喜若狂,26岁的他大学毕业后屡遭挫折,失业几年,如今几乎到了流落街头的窘境。
郑舜马不停蹄地直奔陈晓刚办公室。“我想请你杀一个人,事成后给你2万元。”
郑舜吓了一跳:“老同学,你拿我开涮啊?”见陈晓刚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郑舜起身告辞。
陈晓刚一把拽住他:“我没闲心开玩笑,这个人必须得死。”
郑舜这才发现,陈晓刚双眼血红充满杀机,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你想杀谁?”
陈晓刚说:“这个你不用管,动手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回家后,郑舜感到十分纳闷。在他看来,陈晓刚大学毕业后在事业上顺风顺水,年纪轻轻便开办了一家饭店和一个木材厂,怎么可能会有不共戴天的仇家?
这时,陈晓刚的电话又打过来:“你必须马上做决定。”
郑舜不再犹豫了,因为他连房租也交不起了,2万元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诱惑。他想到好友刘诚民也是处于穷困潦倒的状况,便找其商量,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接受这单杀人的买卖。
郑舜与刘诚民一起走进陈晓刚的办公室,提出了交易条件。陈晓刚只是告诉他们,行刺目标是一个年轻女子,却不进一步提供“目标”的姓名、身份、照片。他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交给郑舜,然后驱车将二人带到一个高档居民小区,指着亮着灯光的306房间,布置了计划:“她今晚一个人在家,你俩等熄灯后,顺着下水管道爬上去,越窗进入卧室举刀就扎,最好一刀毙命。”陈晓刚走后,郑舜二人并没有奉命行事,因为他俩发现这处高档社区安装有监控探头,保安巡逻严密。
第二天晚上,陈晓刚驱车将郑舜二人带到一个大型商场门口,再次下达命令:“那个女人就在这里上班。她身高一米七五,长发披肩。你俩尾随其后,选择偏僻处动手,伪造抢劫杀人假象。”
当晚9点半,商场员工下班,郑舜一眼辨认出了行刺目标。当“目标”独自沿着农业路走进昏暗的胡同口时,郑舜拔出了匕首。这时,旁边的麻将馆里走出几个人,郑舜二人做贼心虚,慌忙逃走。
听到二人失手的消息,陈晓刚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干脆拨通“目标”的电话:“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商量。”对方手机里发出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在KTV之类的娱乐场所。气急败坏的陈晓刚挂断电话,破口大骂:“贱人,该死!”
不久,陈晓刚接到回电:“我今晚参加同事生日派对,忘了带家门的钥匙,你快给送过来吧。”
“机会来了!”陈晓刚立即安排郑舜开车送钥匙,“将她骗到偏僻处干掉。”“天啊!”在旁边听到电话内容的郑舜马上明白了“目标”的身份:“怎么会是嫂子?你要杀自己的夫人啊。”
陈晓刚见再也瞒不下去了,便承认雇凶行刺的目标正是自己的老婆徐丽。
(二)
2009年9月8日,陈晓刚与徐丽举行了婚礼。那天,郑舜做伴郎,亲眼见证了这对新人的恩爱甜蜜。后来,陈晓刚为儿子大摆满月酒,郑舜见到徐丽抱着孩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心里非常羡慕。再后来,郑舜听说徐丽不仅靓丽,而且非常能干,在大型商场内开了一家服装专卖店。
郑舜无法理解,陈晓刚为何要对妻子痛下杀手?陈晓刚倾诉了自己的隐痛:他无意中在妻子的笔记本电脑里看到了她的一组艳照,又发现了妻子与其他男人的不雅视频。起初,他原谅了徐丽的红杏出墙。但是,有关徐丽的桃色绯闻时不时地传进他的耳朵。终于有一天,他将妻子及其情夫捉奸在床。
郑舜骂道:“徐丽这个女子,简直就是潘金莲!我就算不为钱,也要帮老同学出这口恶气!”陈晓刚向郑舜透露,徐丽的情夫中有的是郑州市国企大老板,有的是当地党政机关领导,他说:“只要我们敲上一笔,这些人就会乖乖地花钱消灾。”
2012年9月28日晚7点,陈晓刚驱车载着两名杀手来到市郊的青屏山。在偏僻的山坳处,陈晓刚挥锹掘土挖了一个坑,然后指令郑舜二人在此设伏:“我将徐丽引来,你俩干掉她后就地掩埋。”
返回市区后,陈晓刚打电话给妻子:“今晚月色很好,咱俩到青屏山去散步吧。”徐丽答应了。然而,当陈晓刚赶到商场门口准备接徐丽时,服装店里恰好来了一帮顾客,徐丽忙得无法脱身。
接到陈晓刚取消行动的电话,郑舜说:“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啊。今夜我和刘诚民自己寻找机会,你就在宾馆客房等好消息吧。”陈晓刚万万不会想到,此时,两个杀手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变化。
(三)
原来,陈晓刚前脚刚走,高度紧张的刘诚民担忧起来:“如果咱俩办完事,陈晓刚翻脸不认账,还把责任全部推倒咱俩头上咋办?”
“是啊,我也觉得此事很蹊跷。”郑舜也警觉起来,“再说了,老婆偷汉子可以起诉离婚呀,陈晓刚为啥非要取其性命呢?”两个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想越后怕,可又舍不得那两万元的酬金。最后,他们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
郑舜拨通了徐丽的手机:“嫂子,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告诉你。”徐丽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如约赶到台球城。
郑舜告诉徐丽:“陈晓刚出资2万元雇我杀你。”
徐丽愣了半晌:“你是不是神经受了刺激,或者喝醉酒说胡话啊?”
郑舜掏出了匕首:“这就是陈晓刚购买的作案凶器。”
徐丽还是不相信:“胡说八道!我乱搞什么男人呀?晓刚不会往自己老婆头上扣屎盆子的。”
郑舜急了,当着徐丽的面拨通了陈晓刚的电话:“我俩已成功将目标控制,最后问你一句,是否真的动手?”
电话那头的陈晓刚斩钉截铁:“快,越快越好,做得干净利落些!”
尽管听得清清楚楚,徐丽仍不肯相信,她甚至猜测是丈夫与老同学合伙搞恶作剧。
郑舜又给陈晓刚发了一条短信:“事情已经办妥,还要不要尸体?”
陈晓刚回复:“不要尸体,随便由你俩处理。”这一刻,徐丽浑身颤栗:“别杀我,我愿给你们10万块钱……”
郑舜提出化解危机的办法:“按照约定,我俩杀害你后,以你手机为凭据去找陈晓刚领取2万元。”
郑舜唯恐徐丽听不明白,继而解释:“你跟我俩走,只需要躲上几天,我俩拿着你的手机去找陈晓刚要钱,然后将陈晓刚送进监狱。”
徐丽没有答应跟二人走,她怀疑郑舜是在编造理由想绑架她,然后向陈晓刚勒索赎金。她借口要去银行取钱为由,偷偷跑到派出所报案。警方紧急出动,迅速将郑舜、刘诚民抓获。
随后,躺在宾馆里等候“凭证”的陈晓刚也束手就擒。直到这时,徐丽仍不敢相信是丈夫筹划了谋杀案,她还再三要求警方放人。
陈晓刚被捕后,徐丽在第一时间给他聘请了律师。2012年11月20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
“我心中的压抑,早晚会像火山一样爆发。”陈晓刚当庭供述:他出生于1985年,家境富裕,自幼受到父亲和姐姐们众星捧月般的娇惯宠爱。结婚后,妻子徐丽在外精明强干,回家后也处于强势地位,说话做事很霸道。她创办了工厂,厂里事事都听她差遣,而他却一点都插不进手。案发前两个月,郁闷之极的陈晓刚去外面赌博,输了13万元。这笔钱,他原本承诺用于筹办小舅子10月1日的婚礼。
难道因为输掉区区13万元就非要杀妻吗?法庭上的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陈晓刚承认,他一向在妻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当时非常害怕被老婆责骂为“赌棍”,更担心徐丽把儿子从他身边带回娘家。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挣扎,他动起了杀机:瞎编老婆出轨的谎言,找老同学帮忙干掉妻子,这样既可以保住财产和儿子,又可以挣脱强势妻子给他的无形枷锁。
“天啊,原来是我将晓刚逼得变态……”聆听了丈夫的法庭供述,徐丽恍然大悟。她向法官求情,希望“轻判丈夫”,还以受害人的身份出据了《谅解书》,承认自己在婚姻中过于强势是促成本案的因素,请求宽恕丈夫的罪行。
最后,法院以杀人未遂罪从轻判处陈晓刚有期徒刑五年;对于两名临阵倒戈的杀手,法院免予刑事处罚,但以诈骗罪分别判处郑舜、刘诚民有期徒刑7个月,并处罚金6000元。
2013年1月下旬,徐丽抱着孩子去探视陈晓刚:“过去发生的一切,就当作一场梦吧。你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我也有过错。你在监狱里好好改造,我和儿子都等着你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