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作为我国传统教育的一个重要机构,开端于唐代,兴盛于宋代,延续于元明清,对传统教育的推进、人才的培育起到了重要作用。光绪八年(1882)晚清重臣左宗棠写给学使黄漱兰的信中,谈到书院对于人才的教育培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称“则欲思造士而冀其有成,非求之书院不可”。对书院评价如此之高的左宗棠,又有着怎样的书院情结呢?
就读书院,形成经世致用的理念
道光九年(1829),17岁的左宗棠结识了嘉庆、道光两朝名臣,江南布政使贺长龄。在贺长龄与时任湖北学政的弟弟贺熙龄两兄弟的关心下,左宗棠来到长沙城南书院就读。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正式书院。
城南书院是中国古代着名书院,也是当时长沙三大书院之一,位于城南的妙高峰下,原为南宋大儒张栻其父张浚在潭州的居所,兴建于绍兴三十一年(1161)。左宗棠在城南书院就读的时间有一年多,学习收获很大,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他的人生走向。
首先,老师贺长龄、贺熙龄人格魅力的影响。两贺系湖南名门望族,为两江总督陶澍的得力帮手,他们以兴天下为己任,推动道光时期的经济和政治改革,无论在理朝为政,还是修身律己方面,都令左宗棠敬佩不已。其次,真实全面接触了经世致用之学。作为湖湘经世致用学派的领军人物,贺长龄将自己编撰的《皇朝经世文选》赠给左宗棠,左宗棠表现出比读儒学更浓的兴趣。在两位老师的指导下,他开始涉猎一系列关切国计民生的书籍。另外,拓展了人脉关系。书院成为热血青年交流的良好平台,后来与左宗棠成为好友的江忠源、罗泽南、胡林翼等,都曾在城南书院就读,并接受贺老师的教育。被老师誉为“未来国士”的左宗棠,不能不令大家刮目相看。
两贺在城南书院执教结束后,正好湖南巡抚吴荣光与贺熙龄一起在岳麓书院(创立于976年)新办了湘水时务校经堂,专门招收一些富有才华而经济条件又比较窘迫的儒生,左宗棠被招收于此,得以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
在岳麓书院求学的时光,学院没有辜负左宗棠,左宗棠也没有辜负学院。左宗棠一生以血性起家,以率直闻名,以事功显达,这其中与其在岳麓书院就读,深刻掌握书院倡导的“实事求是”思想有着关联。
左宗棠在给湖南巡抚骆秉章做幕府期间,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称为“今亮”,意即当今诸葛亮。
可以说,左宗棠进入城南书院、岳麓书院就读后,经世致用的理念开始形成,事业的大门向他徐徐打开。
执教书院,实践教学相长的主张
高中举人之后的左宗棠,一面是金榜题名的喜悦,一面是入赘周家的无奈。父母双亡,家里的经济更加捉襟见肘,他和哥哥左宗植商量,将父母留下的十几亩田产留给了已故大哥的儿子,自己到湘潭隐山的桂在堂做上门女婿。湖南巡抚吴荣光一直关爱着极具才情的左宗棠,于是推荐左宗棠出任位于株洲醴陵的渌江书院山长(1837年,时年25岁)。
渌江书院是一座非同凡响的书院,始建于宋淳熙二年(1175),着名的“朱张会讲”就是从渌江书院拉开序幕。后有王阳明两次在此开讲,宣传他的阳明心学。左宗棠到任时,渌江书院由于师资缺乏,已经临近瘫痪。对有浓郁教师情怀的他来说,能够像祖父、父亲那样为人师表,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所以他抱定重振书院、教书育人的目的,全身心投入到这一工作之中。
在渌江书院,左宗棠主要做了这样几件事,一是修订校规。学校无章可循,导致教学无序,学生无纪。他根据《小学八则》,修订规章条例,供大家遵守。二是探索教法。他采取了新的教学方法,主要有日记法,即每个学生发个日记本,要求及时将所学的功课记在日记本上;检查法,每晚查阅学生功课,每月将功课与日记汇总成册后进行讲评;奖惩法,即“赏勤罚惰,必公必平”,对于那些做得好的,“引掖而督勉”,对于“有不率教者”,则“扑责而斥逐之”。三是自得其乐。通过左宗棠的精心教育,出现了“人人奋勉,气象一新”的局面,学生“并不怨其苛苦”,左宗棠自己也感觉到“吾既以此诸生,而自己亦时时省察,不敢怠肆,颇有教学相长之乐”。
他总结自己在渌江书院的教学体会,用了孔子“教学相长”作为总结和感悟,对“制外所以养中,养中始能制外”的儒家经典领会更加深刻。在日后指导后人耕读传家等方面,都将自己在渌江书院教学和修身的体会,转化为科学的方法,教育和督导他人的同时,也勉励自己进步。
其实,在渌江书院执教其间,左宗棠最大的收获是被时任两江总督的道光朝重臣陶澍所赏识。陶澍借道回湖南益阳安化的老家,途中需在醴陵的行馆休息,被左宗棠所撰对联深深吸引:“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陶澍看后赞赏不已,认定此人是一位卧龙式的人物,于是亲自登临书院与左宗棠相见,交谈十分默契,从此左宗棠因陶澍的赏识驶入了事业的快车道。
兴办书院,造就廉干之才的基地
左宗棠曾说:只有两种官好当,一是巡抚,一是知县。之所以这样认为,就是这两个平台有着实权,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
手握重权后的左宗棠,在全力完成朝廷交付的军事任务后,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为国家造就廉干的人才。他想到了放手兴办书院,以文化教育的复兴,起到军事无法替代的作用,同时为国家的长治久安造就廉洁实干的可用之才。以其在西北兴办书院为例:
一是亲自擘画。据马啸所着的《左宗棠在甘肃》一书统计,从同治八年(1869)至光绪六年(1880),在甘肃兴修尊经书院等共计15所,从1869年至1881年修复仰止书院等14所。与书院相配套,在许多贫困县兴办义学,如为办理好新疆收复后的善后事宜,共兴办义学77处。
二是自掏腰包。兴办书院经费紧张,左宗棠除在极其紧张的经费中划拨资金外,还自掏腰包支持兴办书院。兰山书院是左宗棠重点关注支持的书院,哪怕最为艰苦的攻打金积堡的战役正酣,他还悉心关心书院建设,拿出自己的俸禄用于书院开支。
三是关心学业。左宗棠自己亲任书院编外老师,关注学子们的学业进步。当过书院山长的左宗棠,哪怕在军营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教师身份。他逐一阅读学生的书信,了解其思想情况和作文能力。收复新疆失地的战斗打响,他的指挥部设在肃州,便经常抽空来到肃州的酒泉书院,和学子们一起探讨学问。
四是优化环境。为书院长久发展提供优良的环境,认真做好相关事宜。为此他十分注重教材的选择与供应。注意办好书局,刻印书籍作教材以扶正根基。同时,向朝廷上奏于1875年在甘肃设立贡院,实现了分闱乡试,极大激发了书院学子发奋读书的愿望,贡院花费50多万两白银,可容纳4000多人考试,为全国前列。
在左宗棠的带领下,湘军将领在西北兴办书院成为一种风尚。其中以魏光焘兴办的柳湖书院最为有名,规模宏大。左宗棠班师回朝经过此地时,特地进入书院视察,称其“规模宏敞,间架整齐,新植嘉树成林,尤称胜境”。刘厚基恢复的榆阳书院也十分优秀,左宗棠亲书“北学其先”给予奖励。
可以说,左宗棠兴办书院,在培养了大批人才的同时,也醇化了民风。书院后虽历经学堂、学院、大学等层次的演变,但传承学术、培育人才的宗旨至今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