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和鸟

　　我叫布谷，布谷鸟的布，布谷鸟的谷。我曾是一只住在森林的布谷鸟。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森林的故事。

　　森林坐落在一片湖边。每个季节，森林都是一幅精致的画。

　　我是在一个醉人的春天出生在森林的。妈妈在树爷爷的肩上搭了一个温暖的巢。

　　当我第一次在春风的轻吻下挣出蛋壳时，睁眼见到的就是一片绿意——那醉人的绿呵，是新生的怯意，有恬静的优雅。阳光好奇地从绿叶间的空隙钻进来，照到我还羽翼未齐的额头，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四周响起了其他鸟儿的歌，“嘀嘀!嘀嘀!”“咕，咕”“啾啾!啾啾!”像是在欢呼，像是在歌颂着盎然的春天。树!醉人的绿意，仿佛能瞬间抚平一切感伤倦意，新生的活力，那是独属于一种生命的色彩，那是只属于森林的纯净——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别的地方见到过这样的美丽。

　　飞虫蚂蚁和春天一起来临，我听到蚯蚓在泥土下爬动的声音。

　　“布谷!布谷!”我忍不住开口唱道。这是我送给春天的第一首歌。

　　我一直都以为，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森林了，直到那一天的到来。可是灾难，远比我想象的要突然，如此迫不及待。

　　身为一只森林里的动物，敏感是本能。一个月光柔和的夜晚，我在一棵高树上落了脚。朦胧的梦中我似乎感觉到不远处有猛烈的震感，像是百千种强壮的动物齐刷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赶来，带着巨大轰轰声。我果断惊醒，天已经微亮。声音越来越响。心中似乎有种难言的冲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危险!我扑棱棱地扇起翅膀，飞到树的顶端向远处张望，进入视野的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是一种生物吗?用四个轮子行走，发出了难听的轰鸣声，这古怪的生物呆板的走到一棵高大的树木面前，伸出它那锋利的爪子，“轰——轰——”，在森林的土地上安详数十年的老树轰然倒下，地面上，只突兀地剩下一截断木——树被拦腰截断，光秃秃的树桩孤独地留在地面。

　　我震惊地几乎忘记了飞行。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轻率地终结了一颗纯净的绿色生命!我毅然地朝着那古怪生物的方向飞去，我想象着那东西把树轻易砍倒的样子，还来不及做出判断，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打中了我。翅膀变得沉重，我开始迅速下落。

　　再次醒来，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哪里了。

　　这里不是森林，没有清新的绿意，没有鸟语啁啾。四围都是灰色的高楼，几乎挡住了天空。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一辆辆四轮子的古怪生物，不分昼夜，肆意发出恼人的噪音——那噪音绝不同于虫子在森林夜晚的演奏。空气中有一股烧焦的枯叶的苦味，天空是雾蒙蒙的，让人辨不出色彩。

　　我被一个人类用石子打伤，关进了一个狭小的笼子。他为了一张张腥臭的纸把我交给了一个人类小男孩——那些纸使他十分高兴。我忍不住怀疑，我的森林，会不会也被换成那一张张腥臭的纸。但是好在小男孩有着纯洁明亮如森林夏夜的星星般的眸子，不加修饰的真诚。所以我愿意与他对望。他悉心照料我的伤势，我逐渐可以在笼子里跳跃、自由吃喝了。但是我无法快乐。

　　我知道，我失去了森林，我失去了家乡。

　　人类居住的地方令我难以忍受。呛人的空气中分明夹杂着可见的尘埃，寥寥无几的树木也是瘦弱单薄。我几乎怀疑，假如我站在上面，它们会不会断掉。天空不像是清澈的蓝，而是让人眼昏的灰，简直是肮脏的感觉。我想象到那一棵棵绿色的生命被摧残的样子，人类的家园已经如此了，他们还如何下得去手，去毁掉另一个天堂?

　　他们怎么忍心终结一棵树享受阳光的日子?

　　难道只有鸟希望树永远是树?

　　我是一只森林的鸟。这是一个发生在森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