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床上的这个是蒋七,那么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刚才出去的是蒋七,那么现在床上的这个又是谁?
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一
102寝室,紧靠学院南墙,墙外是一块荒地。
寝室里住着三个中文系的学生:苏聪、蒋七和黄省,他们都是新生,彼此间还不太熟悉。
这个夜晚,月亮很大,很白,像一个巨大的白眼珠,诡异地望着沉睡的世间。白惨惨的月光丝丝缕缕地透过窗户爬进寝室,映照得四下里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疑是地上霜。
三顶雪白的蚊帐各自笼罩在铁床上,方方正正,宛如三口白漆漆的棺材。
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熟睡的人。
房门上悬挂着一面不小的镜子,反射着明晃晃的月光。
这个夜晚,明亮得有些不大正常。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睡在门背后那张床上的苏聪忽然无缘无故地醒了。
才进入这所大学不到一个星期,环境陌生,床也别扭,因此他的觉很浅,动不动就醒。
就在睁眼的一瞬间,他的心忽悠一下,失重了。
眼前的一幕像恐怖电影。
一个人,披着灰白的月光,正直挺挺地站在离他不远的蒋七的床边,头探进蚊帐里,身体则露在外边,乍看去,活像一具直立着的无头尸体。
苏聪猛地翻身坐起,一把抓住床边的手电筒,攥住,手心湿漉漉的,颤声问道:“谁?”
那人把头从蚊帐里缓缓退出来,转过脸,望着苏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月光的清辉照亮了那张脸,苏聪看清后,紧绷的神经如弹开的皮筋般瞬间松弛下来。
原来这个人,正是蒋七。
苏聪把手里的电筒一丢,有点不高兴:“半夜三更的,你这是搞什么?”
还不太熟,他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发火,只能稍微表达下心里的不爽。
蒋七却没说话,直直地同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拖着脚步一步步地走到门口,缓缓拉开门,慢慢消失在黑洞洞的走廊里。
他居然出去了!
苏聪一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猜测,这个蒋七同学估计有梦游症,喜欢在睡梦里东游西逛。这是一种神秘的现象,也是一门神奇的本领,18年来,苏聪还真没亲眼见识过。
他急忙跳下床开灯找拖鞋,打算跟出去看看,这时,对角的铁床吱吱咯咯地响了两声,只见黄省伸出圆滚滚的大脑袋,睡眼惺忪地问:“出什么事了呀?”
苏聪抬起头,正要开口回答,忽然间,脸刷的白了。
他看到蒋七床上的蚊帐动起来,接着,蒋七从蚊帐里探出头来,眼神古怪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既木然,又茫然。
苏聪仓皇退后两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他彻底傻了。
蒋七居然在床上!
如果床上的这个是蒋七,那么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如果刚才出去的是蒋七,那么现在床上的这个又是谁?
做梦了,还是见鬼了?
他瞪大眼睛望着蒋七,身上渐渐寒冷起来。
二
再不敢睡,苏聪睁着眼睛熬到天明,简单洗漱,便独自一个人到食堂喝粥。
食堂的人越来越多,乱哄哄的,仿佛一架沸腾的粥锅。
苏聪机械地咬着手里的馒头,陷入了沉思,昨夜发生的事太古怪了,不仅古怪,而且恐怖,简直像是个臆想出来的故事。
但,他的的确确看到了两个蒋七。
他没敢把看到的情景告诉蒋七,他想象不出蒋七知道之后会作何反应。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从此再不敢合眼。
对于蒋七这个人,苏聪的定义是古怪。初步接触这三天里,他的话很少,总是静悄悄地坐着,早早地睡,早早地起,上课,吃饭,保持缄默。
他就像个黑色的盒子,里面藏匿着某些深邃的秘密。
他正想着,一个人从他身后悄悄走上来,猛地一拍苏聪的肩。
苏聪一回头,见是高中时一个班的边沁。
边沁高中时跟苏聪前后座,俩人关系比铁还要钢,不过现在边沁在北校区的政史系,狼狈为奸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边沁大大咧咧地往苏聪对面一坐,两人侃了一会儿,苏聪就说到了昨天半夜里的怪事。边沁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他的神情竟严肃起来,问苏聪:“老苏,你没跟我八瞎吧?”
八瞎是东北话,就是编瞎话的意思。
苏聪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我没事跟你编这个干吗?你爱信不信吧。”
边沁往前凑了凑,忽然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说道:“老苏,如果你没看错的话,你们寝室这个蒋七我看……”
话吐了一半,他突然打住,不说了。
苏聪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