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刘二嫂与孙瘸子搀扶着,步履蹒跚地离开刘二的坟茔,坟茔上烟雾袅袅,诉说着曾经的忧伤!
刘二嫂不是用花轿抬过来的。她逃荒来到刘家门口,刘大娘觉得她模样周正,问清来历,顿生怜悯之心,收留了她,人们叫她丫头。
几年后,丫头长得如出水芙蓉,刘家甚是喜欢。
晚上,刘大娘心里盘算,丫头能端盆,就能撑住人,是给我家小二子做媳妇,还是给瘸子呢?嗨,丫头是个苦孩子,不能强求,试探看吧。
孙瘸子和刘二同年,父亲和刘大爷是拜把子兄弟,刘大爷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剃头匠,孙瘸子父母抱病而亡后,刘大爷就收留了他。刘大爷过世后,孙瘸子便接过他的剃头挑子,走乡串户。
春风料峭的下午,丫头和刘大娘在纳鞋底,大娘问:“丫头你多大了?”
“俺16了。”
“哦,也不小了,我16岁时都做新娘子了。”
丫头听着大娘的话,脸庞顿时绯红,低着头说:“俺不嫁,俺就跟你过一辈子!”
“傻话,那哪能行呢?”大娘试探着问,“你做我儿媳妇吧!”丫头羞得两手捂着脸,从手缝里看着大娘。
“呦!害羞咧,二子和瘸子你看中那个?”
丫头低着头搓着衣角噘起嘴,剜一眼孙瘸子,目光留在高大俊朗的刘二身上。大娘心里有数了。
农事完备,丫头和刘二拜堂成亲,鞭炮声声,炸得孙瘸子心里凉巴巴的。
第二年,丫头的肚子就圆溜溜的。庄上人都改称她“刘二嫂”了。
一年冬天,民工在陈子河扒河,一把筑钩指朝上,刘二一脚踩上,脚掌被戳了个血窟窿。
两天后的夜里,湖底静得可怕,只有孤鸟偶尔发出“嗷嗷”的叫声。第二天刘二再也起不来了。河工结束后,才知道刘二是破伤风而死。
村庄上空回荡着刘二嫂声嘶力竭的嚎哭声,她怎么能不哭,刘二嫂又怀孕三个多月了呀。
胎儿在一天天长大,每次胎动,她都是眼泪哗哗地淌。孙瘸子劝说道:“二嫂啊,人死不能复生,你看着这些孩子,保重自己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娘儿几个和大娘吃的。”从此,孙瘸子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了。
夏日晚上,电闪雷鸣,风追着雨,雨追着风,刘二嫂的肚子跟着雷雨似的赶阵疼。刘二嫂不是头次生孩子了,可这胎疼得她锥心一般!
孙瘸子头顶大雨,连滚带爬请来了接生婆,还没有来得及换去泥水湿衣,赶紧烧水给接生婆煮接生用具。
雨渐渐地停了,夜静了,一声啼哭,一个男婴诞生了!因为雨天出生,就给孩子起名为大雨子。
有了奶头孩子,刘二嫂娘儿几个就靠孙瘸子养活。孙瘸子农忙苦工分,阴天下雨、农闲了还是挑着剃头挑子赶集串乡,挣点钱给刘二嫂补贴家用,二嫂打心眼里感激这位异姓小叔子。
土地承包后,刘二嫂的日子变了,三个闺女也长大成家,家里只有大雨在读书,还有年迈的刘大娘,刘大娘没事的时候就叨叨:“哎,二子媳妇啊,二子过世这么多年了,瘸子就是瘸了点,满床儿女跟不上半床夫妻,你不如就和瘸子把那层窗户纸揭了吧。”
“唉——”二嫂只是叹气。
五月,麦地里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弯着头,像羞涩的成熟女人,孙瘸子和二嫂收完麦子。晚饭后,二嫂烧好了洗澡水,对孙瘸子说:“洗澡去吧。”
“我……”孙瘸子扭捏地擓擓头说。
“我什么啊,你去洗不咧?”二嫂不耐烦地催促道。
二嫂连忙到锅屋里打了一桶热水,提到巷口里,拿了毛巾塞给孙瘸子。
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滴水声。
那水声一下子激活了二嫂浑身的细胞,她的血流变得汹涌澎拜,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她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沉默多年的心已经完全被那细微的声音搅乱了。她知道在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正赤身裸体地洗澡,水流过他的胸、腹……那水流声似乎流入她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把眼光往水声传出来的地方望去。突然间一种渴望和冲动搅得她欲火焚身,好像有一种被压抑许久的火苗涌动着要喷射而出……
这时孙瘸子洗好澡,出了巷口,拿着外套要回自己的住处。
“他小爷你……”
“你还有甚事情?”
“非有事啊?就不能陪我坐坐说说话吗?”二嫂抱怨。
“能。”
“你先坐,收一天麦子,浑身刺挠人,我洗一把。”
二嫂又进锅屋里,打了热水,提进巷口,随后是窸窸窣窣的滴水声。
孙瘸子明白,此刻,他不远处,一个女人正赤身裸体地洗澡,水流过她的胸、腹……
点评:
小说的情节、对快乐的渴求。不虚伪、不做作,也不故意地遮掩。微型小说的深度表现在哪里?或是对社会的描绘。这篇小说的特点就是大胆地写出了后者,一种人性美洋溢在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