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月日,我搬进了新公司给我们租的宿舍,两室一厅。离开了原来那个受气不讨好的公司,我的心情格外舒畅,边收拾东西边心想要如何在新公司混得好。
正在收拾,一个很清秀的女孩进来了,我正要和她打招呼,她用眼角看了我一眼,像懒得理我一样,嘴角给了我一丝微笑就进她的卧室了。
我的招呼僵在嘴里,心里腾地升起了反感,我最讨厌这种人,不爱和人交际,自以为清高,别人爬上去了,她又觉得她的能力没得到伸展!这种女生,不会有人喜欢。
直到上班一个月,我还耿耿于怀,在办公室的人谈论中,我听说她叫金晶,上班一年了,成绩平平,做人一般,有个叫刘风扬的小老板总和她来往,她却从来没有男友。
正巧这天,老板让我复读她的策划稿,我们这都是新人复读并学习前辈稿子的。我很高兴有机会在老板面前打击她,于是很认真的读了她的稿子,(她的稿子确实错误百出)挑出满篇错误,并在老板和她的面前把这篇稿子批评的一无是处,我可以看见老板眼中对我的嘉许和对她的批评。从此,老板给她的都是没人愿意做的,不重要的策划稿,而我得到了老板的青眼,在公司混的很好,我益发在宿舍看不起她,连话也不屑和她说了。我可以感到她的怨恨和嫉妒,她在公司更加落落寡欢,这样我心里真的更舒服。
二
噩梦开始了。是那天她忽然对我笑了笑,进了她自己的屋子,我依然装做没看见,去睡觉了。真正是噩梦,因为晚上我就开始做梦,我梦见我在宿舍里看书,书哗哗地翻过,渐渐响起“咚咚,咚咚”的声音,像有人在墙壁上敲,声音越来越响,我心里越来越烦躁,觉得渴,也觉得想去厕所。
我站起来,推开卧室的门,外面的厅在红色的月光下显出凶兆,很阴森,我觉得害怕,但是这时隔壁金晶的房门吱~地打开了,里面开着大灯,使厅里明亮起来,我不怕了,金晶没有出来,虽然很奇怪她为什么把门打开却看不见人,但是我没理会,到厕所门前把门推开。
一声尖叫从我口中发出,
一个女人头发披在脸上,垂手站在我面前。
我发疯了似的叫,那个女人忽然把头发拨开,原来是金晶。我还是没有从恐怖中缓过来,我觉得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她对我亲切地笑了笑,对我说:“你吓了我一跳~!”
我笑了,有人和我在一起,外面的厅也不阴森了。她出去了,我关上门,上我的厕所。
正在这时,我想起了她的卧室门刚才在她在厕所里时打开了,那么是谁打开的呢?我又有点害怕,觉得像恐怖故事,但是我告诉自己那是风吹的。
忽然厕所门砰一声打开,金晶在门外一动不动的站着,我吓得啊的一声,金晶慢慢地说:“怕什么,我陪你啊~我一直站在这,你听到我离开的脚步声了吗?”
我害怕地说:“门我锁上了啊!你怎么打开的?”
金晶说:“是么?你记错了。”
这时,我听到我们卧室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那是谁!我害怕了,我把门拉上,说:“你先回去吧!”
可是脚步声忽然都没了,她在门外站着不动,我忽然想起脚步声响起之前,她还特地问我听没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我心开始砰砰跳,手脚发冷,大声喊:“你回去吧!”
她说:“我回来了啊。”我不敢继续上厕所了,因为,她的声音是从她卧室传出来的,一秒钟之前,她还站在门口,而且!!没有她离开的脚步声!!!
突然一滴水落在我脖子上,接着,两滴,三滴,越来越快,汇成一流,我低头,头嗡的一声,鲜红的血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来。
啊~~~~我狂叫着拉门栓,我恨自己为什么要锁门,否则现在我就可以直接打开门冲出去了,这时,我混乱的头脑中想起,刚才,金晶在门外,我只拉上了门,没有锁!
但是,顾不得了,门栓怎么拉不开?我感到有个人站在我身后,我的身体使劲趴在门上,怕向后一点会碰到它!
门闩突然就开了,我打开门冲了出去。门外还是血红色的月光,我去摸灯的开关,啪啪,灯不亮!坏了!
我冲向卧室,灯已经灭了,
我疯狂地拉开大门冲出去,来到电梯边,我想离开这里!
电梯门开了,里面灯亮着,我冲了进去,门立刻关上了,我才想起,电梯点就已经停了。电梯在下降,我在发疯,我盼望它停到一楼,不管它为什么在点以后开,能带我出去就行,让我看到外面的门卫就好。
门开了,指示灯亮在一楼,但是,景物为什么和我住的楼一样?我看不到大门。而且,走廊里连楼有的一排排房门都没有!
正在发抖,电梯门关了,升了上去,走廊里明亮的灯光突然都关了,可怕的是,连月光都没有,完全是漆黑,走廊尽头都有一扇玻璃窗呀,为什么没有月光?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我的心跳声,恐怖完全占据了我的大脑,什么也没有的黑,完全密闭的空间,诡异的事件,我头皮发麻,我已经没有其他思维,冲向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庆幸的是我没有撞在其它“东西”上,而是顺利撞在了墙上,我哆嗦着摸到了玻璃,就疯狂地用手砸,觉得手被玻璃割烂了,玻璃碎了,我什么也不管了,爬上窗户跳了出去。
一切突然亮了,天上的月亮不再是血红色,而是明亮美丽的黄色,深蓝的夜空,万家灯火,楼下有稀疏的夜车开过,我发现自己跳出的还是楼,楼下六层我都数得清……
我醒了过来,还是我熟悉的卧室,我不但浑身是冷汗,而且……因为刚才梦见上厕所。我打开灯,不敢再睡觉,甚至对卧室也产生了恐怖感,幸好一会天就亮了。早上我洗脸看到了金晶,互相还说了几句话,然后我去上班了。
一般来讲,人做梦,总是醒来就忘记了,但是今天,我却一天都心不在焉,被主管暗示后还是连两位数的加法都算错了。那个梦越来越清晰,很奇怪,我想,是不是我平时对金晶太不友好,所以宿舍缺少亲切的气氛,让我有陌生感,所以我决定下班去找金晶聊天。
下了班我不愿意回那个阴森森的厨房做饭,叫了一份肯德基吃完回家,金晶已经在宿舍了。我敲敲她卧室的门,拿了一包肯德基的薯条送她,她半天才打开门,看到我,眼底有很深的戒备。可能是我们平时来往很少,但是,可能是我多心,她的戒备远远超过了那个原因。
我说:“我晚饭吃肯德基,买了两包大薯,给你带了一包,你爱吃吗?”
没想到她的表情很复杂,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点歉疚,但是我觉得如果我昨天没做那么可怕的梦的话,我不会注意的。也许我又多心了。
看到她的宿舍,我感到生硬,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很温柔友好,打消了我的疑虑。我故意和她亲近。聊她的过去,聊到了刘风扬,我问:“哎,你又没有男友,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每次他请你吃饭你都不同意,又不是吃了饭就得和结婚。”
她笑笑,说:“我有男友,只是他在外地,大家都不知道而已,人,不是都不知道没看到过的事吗。”
我故意惊喜地说:“是吗!真的我们都一直以为你没男友啊,哪里人呀,长的帅吗?有照片么?”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有照片,照片就在你身后。”
我回头,看见窗台上有个镜框,但是一直背对着我,所以我没注意。
照片摆在窗台上,一般人都会让它面朝窗内的,为什么这张照片面朝窗外?我把它拿起来,啊,他真的可以称为帅哥,长得像古天乐,我心里竟然微微酸了起来,暗暗把他和追求我的人一一比较。
我才发现,她的屋子竟然满满都是男士用品,梳妆台上摆着电动剃须刀,书架上摆着红塔山和打火机,甚至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篮球。大概她的男友会来住吧,我也不好问出口。
她又给我看了她的相簿,都是她和她男友的合影,很亲密,看得出他们感情很好。可是看到相簿最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寒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夜无梦,所以第二天上班精神很好,快午休的时候我接到了路羽的电话,约我去吃午饭。
路羽是我在刚来北京打工时认识的,是个电脑工程师,长得瘦小,不太帅,但是比较有闲钱,爱请我吃饭,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吃?而且在大城市里,大家都很寂寞。所以那天我就和他一起吃了午饭。
但是我刚吃完饭回公司就看见了金晶,她也看见了我,我突然就想起了她的帅哥男友,看看路羽,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匆匆和路羽分手就回了公司,一下午都心情低落。
下午金晶来电话约我去逛街,我犹豫了一下,问买什么,她说:“买点东西装饰咱们的宿舍。”
我反正下班也无聊,就和她去逛街。她买的东西很奇怪,有两个风铃,很可爱精致,还买了各式各样的报纸杂志。她把其中一个风铃送给我,说:“我在网上看到的,很可爱,我想买,可是我窗上已经挂了一个了,我买了一个挂门上,另一个送给你,你那天请我薯条,今天算回报你。”
我说:“这么客气多不好,可是你这么说,我也不好不收,我就收着吧,多谢了。”
回到宿舍,她果然把一个铃铛挂在大门上,风吹起来很是动听。我于是回到卧室,把风铃挂在窗外,我们宿舍是角楼,方位是东北西南的,傍晚我们卧室的窗口正对着西南方的漫天晚霞,摇摇摆摆,十分美丽。
半夜,在睡梦中,我听见有人敲窗户,我迷迷糊糊地下地,去开窗,一个人探进脸说:“今天坐公交车,全车的人都是在一站下车的。”
他探进头的姿势很奇特,他的手放在身体两侧,使劲把头贴向我的脸。
我很奇怪,这个人是谁,和我说的话好奇怪。
这时,我又觉得烦躁,我回想起那天做噩梦时也是这种烦躁。很渴,我突然想起那天金晶给我看的照片哪里不对了,金晶相簿的前边有她和她男友的各式各样的合影,但是后面的合影都是她的男友站在她背后,她男友从她背后探出头来,姿势…就~
姿势就和窗口那个奇怪的人一样。
我害怕地朝窗口望去,见到那个奇怪的人朝我毫无表情地望着。
我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最后越来越响的咚咚的敲墙声把我惊醒,卧室里一片漆黑,我听到卧室门外有翻报纸的声音。
我浑身发抖,这个咚咚的声音是哪里来的?我缩在被子里,告诉自己,这是梦,这只是梦,但是门外传来了撕纸的声音,我用被子蒙住头,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了一秒,两秒,过了五分钟,咚咚的敲墙声还在持续着,我吓得实在忍不住了,哆嗦着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桌上的灯,我想点亮它,可是“咣”的一声,灯被我扫到了地上,撕纸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我必须点亮灯,我发着抖下床,在咚咚的敲墙声中去摸台灯,可是找不到,我不敢这样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摸东西,我慢慢站了起来,去摸大灯的开关,手一抖,却把卧室的门碰到了。
吱~的一声,卧室的门开了,卧室的门口点着一个火盆,诡异的火光映在大厅的墙壁上,在月光下十分恐怖。我浑身僵住了,怎么也不敢低头或转头看,直直地瞪着墙壁上的火光,看到里面有个人影蹲在火盆前。
这样过了几秒钟,我心里的一种力量强迫自己低头去看火盆,火光背后,金晶苍白的脸带着僵硬神秘的笑容正在看着我。
她把手里拿着今天买的报纸,正在一张一张地撕开向火里送。火盆里露出一堆今天的杂志的角。
我啊地叫了起来,浑身发抖地尖叫,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咦,我这是睡在哪里?我茫然地四顾阴暗的地板,发现我在客厅里。头很疼。我觉得有一点奇怪和发冷。我揉着额头想了想,才想起昨天晚上金晶在门口烧报纸。
现在是白天,我现在觉得半夜烧报纸虽然很诡异,可是也不至于把我吓昏过去。这样的事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当时感到浑身发抖,当然,我当时不知道,以后,这对于我来说只是开始。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半夜在我门口烧纸干吗?咚咚的敲墙的声音是谁?难道我们宿舍除了我们俩以外还有一个人?
他干吗敲墙?为什么每次听到敲墙声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为什么上次在梦里出现的敲墙声这次会在现实中发生?
金晶的门关着,不知道是几点了。虽然是白天,我还是害怕,强迫自己不去想,慢慢站起来,看看表,是早晨点,上班还来得及。我匆忙洗脸,收拾好之后,恐惧再一次向我袭来,我快步跑出大门,决定中午找路羽说。
赶到办公室,看到办公室的小米,她告诉我,司机老庞死了。这种死了人可是大新闻,可是我心里还是充满疑问和恐惧,甚至没问问是怎么死的。上班中大家谈话我也心不在焉,但是终于听出来,老庞是喝多了酒,开着公家的车,沉到了河里,听说当时护栏被他撞开了一大片。
中午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把路羽约来,坐在他对面,我还犹豫要不要和他说,我甚至问了自己半天,是不是自己精神紧张,所以把梦当成了现实。但是想到晚上还要回到“那个宿舍”,我就害怕,终于把原本都告诉了路羽。
为了让他相信我不是神经错乱,我说:“我也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太紧张把梦当成了现实,但是我没法觉得那都是梦。因为,金晶是比我早上班的,她这个人要是没有问题,怎么可能看见我躺在厅里没有任何反应?”。
路羽一言不发地听完,表情从看一个精神病人到看一个探险家。他说:“你不是逗我玩吧?真有点不敢相信。”看着我的脸色,他补充:“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两天做的梦至少不该算进去吧?那剩下的事实就是:你那个同屋半夜在你房门口烧报纸,而且把你吓昏了也不管;再假设,这个世界梦游的人很多,如果是你梦游,那么她只剩了一个罪状,就是她不理躺在地上的你。从你们的关系看,如果她是一个冷漠的人,那么也有可能啊。”
他怀疑我梦游!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就是觉得那两个梦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梦游,我也不想有这个直觉,可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肯定。
我问:“那么敲墙的声音也是梦见的?就算是梦见的,怎么那么巧会重复?”
他看了我一阵,说:“正常一点,你是不是在怕鬼?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还没见过谁确凿地说他见过鬼呢。”
我听到他的话,浑身跳了一下,没错,我不敢面对,我真的是在怕鬼。要不是怕鬼,金晶烧纸,墙咚咚地响,我都不会吓成这样。是什么让无神论的我觉得有鬼呢?
是直觉。
我脸都没红,因为我真的有奇怪的感觉,我直视着他说:“我这几天感觉很奇怪,你没经验过不知道,我突然就真的在怕鬼。”
他看着我,慢慢地说:“你如果不完全相信我,怎么会好意思和我说怕鬼,那我也至少得有一半相信你。”
他没办法,也觉得是有那么一点邪。就提议晚上去看金晶男友的照片,只有照片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他说,如果真是像我说的那么恐怖,那么我们周末就去上香求一个避邪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分了手,我自己往回走,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让我抬头,那个语气是那么不容置疑,以至于我马上抬头看。正巧一辆公共汽车从我眼前开过。
按理来说车开得相当快,可是当时我眼前就像电影漫镜头一样,一个车窗中的一张脸低头对我笑了一下。
我啊地叫了一声,周围的人都向我望来。那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司机老庞。
我浑身都僵硬了。他不是死了吗?而且他那明明是死人的脸。
我拖着脚步回到公司,在茫然中上了一下午班,甚至去看鬼神论的网站,是啊,世界各地都有少量的科学不可解释的事情。
大家都说笔仙和碟仙很灵。
有很多有特异功能的人存在,可以用意志力改变金属的形状。这么强的非自然力,不可能产生死后的意识吗?
进入过某几个埃及金字塔的所有人看过不可打扰法老的咒语后离奇死亡。
有些人拿着死者的遗物能帮助警方破获凶杀案。
我们能相信看不见的黑洞,为什么不能相信看不见的鬼?
一切如我所愿,晚上下班后,金晶就像在她房间里等我和路羽一样,我说要看她的照片,她痛快地把她和男友的照片给我和路羽看。我没看照片,只是看着路羽的表情,我惊奇地看到他的胳膊上慢慢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路羽寒着脸和金晶告别,我送他出来。
路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确实一看到这些照片,就感到毛骨悚然。”
我说和我当时感觉一样。
路羽说:“我们两个人都能强烈地感到不对,难道真的有问题?”停了一下,他说:“你要是觉得不安全的话,今晚去我那住吧。”
我一惊,笑道:“那怎么行。”
路羽说:“我没想别的,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他这样说,我还真是害怕,但是我看了看楼上的灯光,心想,反正今晚我先不关灯,明天找小米同住。
于是我自己回去了,可是经过了梦到过的电梯,到了宿舍,我腿都软了,甚至后悔为什么不和路羽去。我把所有的灯打开,坐在房间里决定看小说到天亮。
金晶到是没事一样,照样吃饭,洗脸,晚上点,对面楼的灯渐渐少了,我祈祷金晶不要睡觉,我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怕独自醒在夜里,甚至想昏过去就不用害怕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我吓了一跳,书掉在地上。镇静了一下,才分辨出不是敲墙声。
金晶的声音在门外说:“我睡不着,咱们一起去酒吧喝点酒吧。”
我虽然很怕她,可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至少酒吧人多,我不用怕我所怕的东西。
于是我穿戴整齐,和她一起出去,虽然和她单独在电梯里时,我头发一直竖着,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什么也没发生。
人就是这么奇怪,刚刚我还不敢睡觉,觉得出来玩一夜真的是解脱,但是现在和金晶上了出租车,看到我们安静的小区里几家没关掉的灯光,看到大街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我又觉得困了,觉得自己怎么会怕鬼,能躺在床上睡觉多么舒服,明天还要上班。
金晶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人感到安全才会想睡觉,我困了,靠在车座上想小睡一会。
一会,金晶告诉我到了,她付了车钱,当然我还和她争了一下,才让她付的。我们一起下车,进了一家漂亮的酒吧。酒吧里的情调很好,暗暗的,有清静的吧台,又有热闹的舞池。金晶好像和这里的人都很熟,好几个人凑上来,热情地问她好。一个梳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坐在她身边,说:“好久不见了,想开了?”金晶和她耳语了几句,她也和金晶耳语,一会就走了。金晶前一阵有什么烦心的事吗?我很羡慕那个女孩的长发,我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飘逸的头发。
金晶转过身来,问我喝什么,我点了很高度的酒,其实我是想喝多点趴在桌上睡会觉。我困的不成了。有人请金晶跳舞,她笑着摇头说不想跳舞,但是那个人单膝跪在地上,引起一阵笑声,金晶也笑了,就站了起来。那个人说:“我好久没和人跳过舞了。”金晶说:“你可以去别的酒吧啊。”那个人说:“混去一两次可以,多了就难了,你还不珍惜现在,等到我们这样,一点自由都没了。”金晶拉着他跳远了。
他是金领还是老板,忙得连自由都没有了?我终于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哭声把我惊醒了。我抬头,酒吧一角一片混乱,可是调酒师专注地看着我,好像我比混乱更令人好奇一样。我连忙站起来,金晶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就凑过去,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趴在桌子上哭得十分伤心。旁边一个岁数差不多的人胳膊搭在他肩头。大家都在安慰他。那个男子的哭声很大,我都觉得他应该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呀——我的老婆怎么办,虽然她平时也和我吵架,可是~可是孩子才岁,她怎么养活他呀。我弟弟也在上大学,父母都老了。”我忍不住也安慰他说:“所以你要活下去呀,什么大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一个大男人,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那个人停止了抽泣,迷惑地朝我看来。可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我说错了什么话,而且错得离谱。那个长头发的女孩飘了过来,说:“他的事,你别管了,咱们去吧台,这里的很多酒都很有特色。”于是拽着我走了。
我不住地回头看,因为那个人哭声更绝望了。
我问长发女孩:“那个人怎么了?得重病了吗?真的活不成了啊?”
长发女孩说:“他得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是活不成了,所以你让他活下去他更伤心。”
我强辩说:“年轻人,就算得癌症了,治愈希望也有,不像老人机体退化了。”
长发女孩笑了笑,转头向老板要了两杯“分界线”,好奇怪的名字。酒的颜色是一片灰朦朦的,她先尝了一口,用手捧住脸,把脸埋在水一样的长发里,在品味酒的味道。她比金晶还漂亮。
我也尝了一口。我看到调酒师还在看着我,觉得不自在,喝酒的姿势正式得有点傻,我喝了一口酒,很难喝,味道酸酸的,又怪怪的,长发女孩为什么点这个酒?但是还好,既然点了,我就接着喝吧,我又喝了一口。
噗!我把酒全喷了出来。这酒又苦又涩,而且辣得我头痛。
难道长发女孩在耍我?她也喝了啊,而且她正诚恳地看着我。调酒师走了过来,笑着说:“你再喝一口就不会那么难喝了,这杯酒比哲学家的课还哲学。”
我窘的要命,赶忙擦擦嘴,又照他的话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有点香了,而且回味绵长悠远,但是平淡得很。
喝完酒,我去洗手间,看见了金晶。她在和一个中年妇女说话。我洗手的时候,她们还是说的起劲,我突然发现眼睛上长了一个小包,于是向镜子凑近看了看。镜子里反出洗手间的全貌。
咦,金晶在和谁说话?我看不到那个女的。我回头,确定了一下她们的位置,再小心地回头看,没有,洗手间里只有我们俩,没有那个女的。
我的腿又软了。这些天来,和金晶在一起总是邪门,我偷偷地回头,去看地面的影子。洗手间只有一个灯,金晶的影子清楚地落在地面上,而那个女的——没有影子!我看了半天,没有影子!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麻木地挪出了洗手间。出了洗手间,我看到了热闹的人群,用手掐了自己一下,很痛,我不是在做梦。洗手间里有一个鬼?
我挪到了光线最明亮的吧台,才敢哆嗦着拿出手机给路羽打电话。信号完全没有。这是哪里?山里吗?调酒师又过来了,说:“我们这里没信号。”
我突然对所有人都不相信了,为了确信他是人,我愚蠢地用手机边上的金属去照他。再挪一点,再挪一点,没有!不会的,会有的,我再挪,吧台空空如也,里边没有人!而那个调酒师正站在我面前微笑。我木然地看着他,他显然知道我在镜子里看不到他。
我一点一点望着他往后挪,浑身麻木,突然忍不住了,拿起手袋往外跑,长发女孩跑过来,伸手拦住我,问:“怎么了?”我的手袋被她碰掉了,我低头去捡,却发现,她的脚是悬空的!怪不得我觉得她比谁都飘!她真的在飘!
我吓得一步一步向后退,飞一样跑出了酒吧,听到那个女孩喊金晶。
这是哪里?我发现自己在三里屯酒吧街,可是回头却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家酒吧出来了。吱——的一声车响,我吓得跳了起来,却原来是一辆出租停在我身边,我连忙上了出租车,却不敢回宿舍。我张口结舌,出租却开了起来。司机说:“去哪里?”我转头想说去宿舍,却看到,司机是——老庞。
死了的司机老庞。他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吓得朝车门缩去,离他远远地,他不耐烦了,大声问:“你去哪!你去哪!你去哪!”
我害怕了,只好回答说去宿舍,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面朝着我大声喊:“你去哪!你去哪!到底去哪!你快说呀!”
我大声喊:“去安慧北里!!去安慧北里!!”
他表情一点没变,继续不断地面朝我喊:“你去哪!到底去哪!快说!快说!……”他头始终朝向我,根本不看前方的路。
在他持续不断的问我去哪的喊声中,我看到车外景色飞退,但是我也决定跳车,我不能留在死人开的车上,而且是一个不断问我去哪的死人的车上。我在背后用手拉车门的锁,但是锁拉不开。
他不断地边开车边朝我大声喊:“你去哪!你去哪!”
我开始疯狂也大声地和他对话:“安慧北里!”
“你去哪!你去哪!到底去哪!”
“亚运村的安慧北里!”
“你去哪!你去哪!快说!快说!”
“北京!,东北部!亚运村的安慧北里!”
“你去哪!你去哪!快说!快说!”
“下一个红绿灯向北转!”
“你去哪!你去哪!快说!快说!”……
……
我当时已经疯了,我在死人开的车上,恐怖使我已经忘了一切,使我忘了恐怖,我眼睛通红,声嘶力竭,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河边。
突然,我看到了前方一大片护栏破裂了。我想起他就是冲开护栏掉下去了。我一点也不怀疑他这次要带着我一起下去。我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自己的笑声是这么刺耳,划破了夜空。
一辆小轿车发出难听的声音,嘎——地停在了护栏边,两个人打开车门下来了。在我混乱的意识里,是金晶和那个长发女孩。
老庞的车撞开她们的车,我们飞了起来,掉进水里。
刚掉进水里,老庞就七窍流血,成了一具尸体。僵硬地浮在灌满水的车厢里。我清醒了,想摇开车窗,向车窗外爬。我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声,车窗刚打开,水就向车里灌,车窗毕竟很小,我怎么也爬不出去。
最后,我昏了过去,在我模糊的意识里,金晶游了过来,使劲地把我向车窗外拉。
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宿舍里躺着,我穿着昨晚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床上也都被我的衣服弄湿了。我拿起旁边的包,已经不害怕了,我麻木而兴奋地想,这回看路羽怎么用科学来解释。
我拨通了路羽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昨晚睡的好吗?”
我说:“你现在能来吗?哈哈哈哈……昨天晚上死人拉着我掉到了河里,我今天早上醒来穿着昨晚正式外出的衣服,我的衣服现在还是湿的,脏的。你会不会说我昨晚梦游,走到了护城河里?那,那,哈哈哈哈……那我现在大概回不来……”
路羽被我吓到了,他立即说:“我马上就来,你别动。”
我头脑昏沉沉的,二十分钟不到,他就来了。我下地开门,却摔倒了,爬起来再过去开门,他一进来,我就倒在了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了过来,头痛欲裂。路羽小心地看着我,问:“好点了吗?”
我再次想起昨晚,觉得混乱一片,终于哭了出来,哭了一会,感觉好了点,我给他讲了我昨晚的经历。
路羽出奇地冷静,让我坐了起来,说:“你先看看这些照片。”
我看了看,是几张打印的照片,一张张看下去,没什么啊,都是各种各样的人的照片。
路羽没说什么,又掏出几叠让我看,突然吓了我一跳,是我那天晚上梦到的窗口说奇怪的话的人。我说:“这是我梦到的人!”
路羽扶着我说:“我现在基本相信这里有鬼了。这是你说到梦的那天晚上夜车出车祸的一个人,车从桥上爆胎翻了下去,全车六人都死了,只有这个人的尸体一直没有家属来认领,发在网上,所以他说全车的人一起下车。剩下几张都是我随便当的照片,相信你给我讲的时候还没机会看到翻车的报道。我把这几天惨死的人的新闻照片都当了下来,没想到真的被你认出来。”
我绝望地问:“那怎么办?鬼要害我啊!幸亏金晶救了我!”
路羽说:“那个酒吧全是鬼,是金晶领你去的,还有你第一次做梦,还有她烧纸,难说她有好心,而且她能领你去见鬼,说明她是个通灵的人。我觉得你只不过是遇到了窗口的鬼,但是他并没想害你,想害你的是金晶。从开始就和她有关。至于她为什么救你,我不知道。”
我说:“也许她烧纸就是想救我呢?”
路羽说:“也许。”
我们去了网吧,查“除鬼的高人”,这听起来简直好笑,但是在北京这个官城和钱城里,就算那些老头老太太,闲聊时传的最多的也是人事的变动,和上头政策的物价会不会变,以至柴米油盐,这些老人精只不过比大家更先了解到全国人代会的保安措施和五一石景山要布置烟花之类。我可没听说过网上大家传言的那些会讲鬼故事的老太太,和每天去上坟的老头。周围的人谁懂鬼呢?我和路羽是一个也没听说过。但是我们俩都不知道我怎么能不再遇到鬼,或者这些鬼要干什么。所以一定要找到懂鬼的人。
在路上,我充满矛盾地想,要不要打电话到公司请假,请假怎么也是应该的吧,当然要说谎,比如感冒发烧了。但是金晶在公司,我如果遇的是鬼,那么金晶很可能会发觉,她会不会阻止我们去找“高人”呢;如果遇到的不是鬼,那么还找“高人”干吗。我最后还是打了电话。主管端着架子问候了我,嘱咐我好好休息。
我边打开电脑边想,人真是不公平,有的人可以当领导,赚大钱,你以为他们真的比同样出身的人更有能力吗?也许他到公司很及时,比他晚来几年的人就没赶上升迁。也许他碰巧遇到性格相投的领导。再有,大多数人都一生平安,活在正常的世界里,而有的人遇到了疾病或事故,看不见,听不到,有的人年轻横死。还有我为什么会遇到见鬼的事,这有多大概率呢?
正想着,网吧里发出一片惊呼声,我的电脑上出现一片斑点,然后屏幕变黑,死机了。
我和路羽互相看着,心里觉得不好。路羽小声说:“这种病毒我没见过,换一家网吧再看。”
到了另一家网吧,那里的电脑好好的,我们迅速到GOOGLE里查,还没等第一次结果出来,电脑上斑点出现了,又死机了。路羽说:“我们分头找!”
我立刻明白了,他是让鬼或者其他东西不能同时监视我们两人。我便拎起包出门,去找网吧。
结果还不到分钟,还没找到网吧,路羽打来电话说:“地铁前门站见。”便迅速挂断。
我立刻赶了过去,不知道路羽玩什么花样,倒了几次车,到了前门,路羽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边领着我向前门小胡同里钻,边讲,他离开我就打了同学的电话,让他给查,结果查到一个叫张天师的人,留下了手机号码,他立即打了他的号码,问了地址,便叫我快去。
我们顺利地在张天师家买了符咒,花了五百块钱,晚上回宿舍,没看见金晶,可能是由于疲惫,睡得很熟。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阳光明媚,窗外有小鸟叫,我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觉得像换了个世界,我虽然遇到了鬼,心里还是害怕,可是有了符咒,我至少有了保护,昨晚鬼不是没害到我吗!
我正要上班,看见了金晶,吓了一跳。我看见她,当然很想问她我那天去的酒吧是什么鬼酒吧,她从哪里救出我的,是不是真的。很多疑问在我口边,但是我问不出来。我正在盯着她看,金晶朝我惨然一笑,我心里又开始发毛,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张符咒。
上班时我精神很好,一直持续到晚报出来为止。路羽打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很好,我们很庆幸,他嘱咐我小心,就挂了。下午刚要下班,路羽的电话又打来了。他沉默了一下,说:“张天师死了。”
路羽带来报纸,一个不很醒目的地方写着:自称“天师”替人捉鬼,引火上身道具穿帮。下面报道说前门一个长期自称天师招摇撞骗的人,昨晚替人画符点火不慎下面的天然气喷火过大将自己烧死,他最善于表演所谓“宝剑招火点符”的把戏,实际上用是脚踩下面天然气开关点火,此人原籍保定,是无业人员,由于打架斗殴被单位开除,后长期以封建迷信活动骗钱,曾多次耽误病人就医,害人性命,后因苦主追究,逃亡至北京继续行骗。
我们面面相觑,原来昨晚我睡得安稳是因为鬼去找张天师了。路羽说:“我想,第一,你别住原来的房子了,租房自己住吧,最好是和别人合租;今晚先去我那住吧。第二,人做事都是从自己的目的出发的,鬼应该也有鬼的目的,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不能问鬼,可是金晶是人,你说她有影子,她应该了解这些事。我们今晚就去问她,越快越好。”
我说:“第三,我们应该去寺庙上香,也许和尚们会捉鬼呢。金晶如果如你所说是想害我,那她怎么会说?我也怕了她了,我搬走不就行了吗?”
路羽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搬走她也未必就会放过你。但是你说去找和尚,的确是好主意,我都没想到,你最近遇到这么可怕的事还会用头脑想,说明你很坚强,要是我的话,我早就崩溃了。世界上既然有鬼,那么我们最多是被他们害死,被他们害死我们也是变成鬼而已,那我们也实际上不用怕鬼嘛。”
我说:“你说的没道理。我会用头脑想,不是我坚强,只是正因为我是当事人,所以我才会无时无刻地想这件事,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忘了。我想过昏倒,想过凭空出现一个老道帮我收服这些鬼,想过自杀,人到了危难的时候,有时候不是满脑子空空,而是满脑子什么主意都有的。就算是最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是被我当成了最大的救命稻草。所以我想到了找和尚,这是我想法里最切实际的一个了。”
路羽用手臂环住我肩头,我感到温暖和安全。我们都感到,这不是爱情,而是如同战场上战友们一般的兄弟感情。也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在邪恶力量面前去保护女性的本能。
我觉得有了力量,我咬着牙说:“好,我们去找金晶,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她不说,我们也至少能知道她是我们的敌人。”
路羽说:“如果她不在,我们就翻她的东西,看看能发现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颤抖着问路羽:“就算我们知道死了也变鬼,你就真的不害怕了吗?”
回答我的是一下颤抖。我们人怕的未必是死,而是未知和诡异的东西。
等我们赶到金晶宿舍,她宿舍的门大敞着,桌面上摊着一张巨大的白纸,纸上用血——我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血——写道:“没错,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我吓得大叫一声。
我不敢再看那张纸,路羽小心地环顾她的宿舍,最后走到纸前用手沾了一下,又伸到嘴里尝了尝,说:“真的是血,是谁的血呢?”
我抖成一团,听到自己牙齿在打颤。我怎么知道是谁的血?
门突然嘭地关上了,我们吓了一跳,咚咚,咚咚,敲墙声响起,路羽也不敢动了。
这时,我们看到床上爬着两只人手,缓缓地爬了过来,路羽也大叫起来,我们吓得缩成一团。人手爬到床边,从床上啪,啪两声掉了下来。我已经不敢叫了,路羽疯狂地向门口冲去,可是门打不开。两只手爬了过来。
我紧紧抓着路羽向旁边缩去,手爬到了门口,发出嘎嘎的声音使劲挠门,我觉得虚弱,终于,门又嘭地打开了。路羽使劲地跑了过去,我也被他带得跑了出去,我们打开大门,顾不得关,跑向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我们跑到外面,被门卫拦住,查证件,我幸亏有证件,门卫怀疑地打量了我们半天,问:“你们跑这么快干吗?”
门卫不知道,现在他简直成了我们的救命恩人,我说什么?说楼上有两只没有身体的手在爬吗?会不会被送到精神病院?
路羽笑着说:“我们闹着玩的。”
但是他的笑容依然很僵硬,门卫严肃地看了我们半天,才把我们放走。
晚上,在路羽家,我睡在客厅里,开着灯,还是睡得很不安宁,我听见大门外不断有人上楼下楼,那个血写的纸不断在我眼前闪现,一个声音说:“你跑不掉。”
我忽地坐了起来,一身冷汗。
第二天,周六。路羽早上起来,他看来也没睡好,他说今天还是一起去潭柘寺,跟和尚问一下,“先有潭柘寺,后有北京城’,听说那里有前任佛学会会长。”
我想了想,说:“要不去天主教堂吧,因为——我父母都信天主教,这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路羽觉得本地的和尚也许比较懂得本地避邪的方法,但是我虽然不肯入教,却对天主教有一种亲切感,高考前,我和众多考生一样很紧张,后来父母带我去教堂,听了神父的开导,感到心里十分宁静,发挥正常。
于是,我们去了教堂。由于第二天是礼拜天,所以教堂里很是忙碌。我在神父把工作停下来时找到了神父,说:“神父,我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是超自然的。”
神父坐下说:“你讲吧。”
我于是讲了我这些天来的经历,我指了指说:“神父,我们两人都看到了,我们绝对不是无聊编造的,我们是见鬼了。”
神父说:“我没有见到过鬼,但是我相信超自然现象是存在的,世界各地都有报道。天主教近代一位圣女去世前许愿世界普降玫瑰花雨,结果很多地方都有人见证。这说明人类的世界上有超过人类的力量存在。但是我相信,没有超过天主的力量存在,而且我也相信,天主是公正的,是爱我们人类的。天主让这些超力量存在于人间,必然有他的道理。也许为了公正,也许为了磨练人类的意志。”
我说:“神父,您知道这些鬼的目的吗?能帮我摆脱他们吗?”
神父微笑了一下,说:“我也是人,天主没赐予我那么大的力量,我甚至没有听到过天主的声音,但是我相信天主能听见我的祷告。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力量。但是万物都是畏惧天主的威严的,我可以送你一本圣经,和一个十字架。”
我问:“神父,有了它们鬼就不能伤害我了是吗?”
神父说:“我相信魔鬼不敢冒犯天主,但是我不知道天主的具体的旨意,你要相信,人类都是天主羔羊,人的天性会怕死,怕魔鬼,但是死之后是什么样,谁也未曾亲眼见过。爱迪生去世之前合上双眼后又喊:那边真是美啊。圣经说,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分界线。同样,多数人都没亲眼见过魔鬼,不知道它的能力多大,所以我们害怕,但是也许魔鬼不是人所不可战胜的。”
“而且,也许我们现在无法战胜魔鬼,但是也许那并不是上帝给我们安排的最终的结果。天主教认为,死后的天堂才是真正美好的地方。”
“《浮士德》里说,老年的浮士德也受到魔鬼的迫害,一个叫灰心,一个叫悲伤,一个叫绝望,一个叫愤怒。其他幽灵都没有得逞,只有灰心使他眼睛瞎了。我们自己的内心感受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回来的路上,我对路羽说:“我终于知道那天酒吧里的酒是什么了,那是一杯死亡,第一口酒是死之前的酸甜苦辣的生活,第二口是死的时候痛苦挣扎,不愿放弃,第三口是死后的安宁。难道我一定得死吗?”
路羽好像被吓了一跳朝我望来,我也想起金晶桌上的血字:“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我看不破,我不喜欢死后的平淡,我要活下去,那么我就要杀了金晶?就算我想杀她,可是她有鬼帮忙,大概被杀的也是我。
我想起神父说的,鬼不一定不可战胜,抱紧了圣经,向路羽家走去。
我们看电视看到晚上点,最后我对路羽说:“睡觉吧,昨晚不是也没事吗?”
我们看电视看得很晚,我刚才还很想睡觉,可是现在虽然开着灯,我也不敢合眼。外面偶尔有汽车声的时候,我就很欣慰,觉得虽然在夜里,世界上还是有醒着的人。
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紧紧抱着圣经,越睡不着越浑身痒,我伸出手去挠,心里又想起咚咚的敲墙声。敲墙声在我心中越来越响,终于我发现这是真的声音了,有人在敲门。
现在是半夜三点,谁会敲门?是鬼?
我张开嘴,无声地叫了几下,终于叫了出来。啊~啊~啊~!
路羽没有动静。
我颤抖着大声喊:“路羽!路羽!”
还是没有动静。
我呆住了。他为什么听不见?
咚咚,咚咚,敲门声一直在响。我只能一直大叫。路羽依然没有反应。我一动也不敢动。而敲门声一直持续着。
吱~隔壁房门打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深更半夜,你神经病啊。”
金晶的声音说:“我姐姐赌气不给开门,我也不想,可是我一个女生半夜能上哪去,我也没办法啊!”
呼~是人啊。隔壁的男子粗着嗓子砸着门大喊:“快开门,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别人还睡呢!”我只好下地开了门。
金晶说谢谢,隔壁男子便骂着把门关上了。
我堵在门口颤声说:“你别进来,你怎么追来了?”
金晶镇定地说:“让我进去,要不我就再接着敲门。”
我手一抖,门打开了,金晶进来,坐在沙发上。说:“你有圣经是没用的,我是人,又不是鬼。”她轻蔑地看着我。
我被激怒了,颤抖着说:“妖怪,你为什么非要害我,干吗装神弄鬼?我并没怎么得罪你,为什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那张血字是你的字,我和你过去有仇吗?”
金晶头转向另一边。
我不敢过去,站在门口,我看着桌子上的水果刀,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杀了她,不是只能有一个人活吗,那我要活下去。我边想边发抖,手不知不觉伸向了桌子。当然,桌子离我有两米远,我只是想想而已。金晶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湿毛巾捂在脸上,等我反应过来想跑时,她手里喷壶中一股烟朝我喷来,我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路羽在身边叫我,我才醒过来,我害怕地看看周围,还是躺在沙发上,原来是一个梦。忽然,我看见圣经平放在桌子上,我问路羽:“你干吗把圣经放拿到桌子上去?”
路羽回头看看,惊讶地说:“我没拿啊。”
我站起来过去拿,可是刚碰到圣经就像烧到手一样,全身难受。我啊地喊了起来,路羽走过来问:“怎么了?”我告诉他这本圣经烧手,路羽说:“昨天还好好的啊!”说完,他奇怪地去摸,也是像被烫了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我们互相看着。啪!我的头发里掉下一块东西,我们低头去看,是一块土。
我一夜都睡在沙发上,怎么会有土?难道昨晚金晶真的来过?
我们俩不约而同低头去看影子,影子还在。那么说明我们没有死。我问路羽:“昨天晚上我大声叫你,你为什么听不见?还是你听见了没回答?”
路羽突然抬起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他看着我,问:“你怎么叫我的?开头是不是没叫我,啊啊地喊?”
我说:“是啊,可是后来我叫你的名字了,你为什么听到了不回答啊!”
他张着嘴看了一会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好。”
我口干舌燥,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看着他没有反应,桌子上有一瓶酒,我只想喝酒,醉了就不用害怕了。我大声说:“你要丢下我吗?开始你信誓旦旦,帮我找了那个江湖骗子,现在又要丢下我了!”
路羽毫无表情,他感到了什么?昨天晚上我叫他他究竟为什么没反应?为什么不告诉我?
路羽走到了门口,停下来,说:“你喝酒的酒吧叫悬崖酒吧,是不是?”
那个酒吧的名字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说:“没错。”我嗓子在冒烟,心跳得厉害,没法张开嘴问他怎么知道了。
路羽踉跄地走了,连外衣也没穿。我瘫坐在地上,打开酒,一口一口往里灌。客厅里很阴森,又很寂静,我却感到麻木,恐惧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手机的响声把我吵醒了,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天黑了。我顺着声音爬过去,在沙发下面的包里摸到了我的手机,路羽的手机号码。他的声音很迫切,问:“你想想,金晶既然要杀你,那次你被死尸带下河,她为什么又救了你?”
我头脑麻木,真的没法想。我说:“我不知道。”
路羽带着哭腔说:“你想想吧,不想,我们都得死,张天师都死了,我肯定跑不掉,我说不定还要到那条路上去!”
我问:“哪条路?”
路羽明显地噎了一声,说:“我不知道是哪条路!”
我头很痛,说:“不知道哪条路那你就别去!”
路羽又噎了一下,我们拿着手机,停了一分钟,路羽疲惫地说:“想想办法吧,否则你也会死!”然后他挂掉了。
我对着手机发呆。然后下楼找了一家酒吧喝了很多酒,睡着了。
手机又响了,我趴在酒吧桌上拿起手机,路羽的号码,我按了接听,却听不到声音,只有一片嘶嘶声,我的酒还没醒,汗毛就竖了起来,突然,路羽的声音哭着喊:“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叫我!为什么叫我!你死,不要带上我!”
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话,我寒意更慎,我发着呆问路羽:“我叫你让你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在哪?你到底怎么了?”
路羽没理我,好像听不到我说的话,他哭喊着说:“你去找金晶,让她杀了你!”
我愤怒地说:“我没强迫你卷进来过!你别装神弄鬼再吓我!”
路羽依然不理我,过一会,他呜咽着说:“要不你让金晶杀了我,我不想再看到那条路了!那条路会来找我的!会来!会来——”
我想起他说不知道那条路在哪,不是人找路,是路找人?一条会自己出现的路?我头皮发麻,问:“路羽,那是条什么样的路?路上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害怕?”
路羽沉默了一下,说:“那是一条什么也没有的路,什么也没有,——或者只有一个东西,太邪门了,——我找不到出路,”
我问:“什么东西?”
路羽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或者知道,或者是——太阳?也许是。”
我心里毛骨悚然,太阳为什么他还认不出来?为什么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或者有一个东西”?
我两腿发抖,问:“那你是怎么到那里去的呢?”
路羽重复着:“怎么去的,怎么去的——”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把手机挂了。我对着手机发呆,WAITER问我脸色不好看,有什么需要帮助,要不要点酒,我重复:“帮助,帮助——我是要点酒,要一瓶白兰地!”
WAITER偷着看了我几眼,和经理耳语了几句,给我端来一瓶白兰地。
我不敢回宿舍,也不敢去路羽家,所以我只有在酒吧里喝酒,半夜,人越来越少,我趴在酒吧的桌子上睡着了。
突然听到路羽的声音叫我,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酒吧里,小小的酒吧,几个不归的人在喝酒。我头很晕,向洗手间走去。推开洗手间的门,我想起金晶和那个没影子的女人说话,我低着头,不敢看镜子,向前走。
我走了有一分钟了吧?
我回头看看洗手间的大门,它就在我身后。再回头向前望去,一条不宽不窄的街道出现在我眼前。我想起路羽的话“那条路会来找你的”,吓得酒都醒了。我马上回头,但是身后也是“那条路”。
我只好顺着路走去。而且马上明白了路羽的话。路的左边天空中,斜斜地挂着太阳,是我们一眼就可以认出的太阳,和太阳一样大小,一样光明,眯着眼睛可以看到七色光芒。可是它是不是太阳我又不能确定,因为无论地球哪个地方,无论地球还是月球,只要站在一个地方可以看到太阳时就一定时白天。可是这条路上并不是白天,而是黑夜。夜晚的亮度,甚至有夜风的气味。
而且,路是笔直的,我这样说,是想说明我不可能在圆弧上走回原来的方向,十分钟之后我向左转了一下,再五分钟之后,又向左转了一下,也就是说我等于掉了个头,太阳应该在我右边了,可是无论我怎样转,太阳始终在路左边斜斜挂在天空中。
但是,如果说它不是太阳,那么,第一,不可能有人把太阳造得那么像,我的一切感官都告诉我那是太阳。第二,如果它是灯,怎么会一直跟着我走?只有太阳和月亮会跟着路上的人走,可是它决不是月亮。
越走,恐惧越重。路上始终只有我一个人,前后左右始终什么也没有。半小时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这是一条什么也没有的路。这个想法令我发疯,我开始跑,可是还是和原来一样,路永远是一样的路。
突然,后面出现了脚步声,我本来腿就已经软了,这次被吓的摔倒在地。脚步声加快,路羽的声音喊:“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了。昨天晚上我叫路羽,他下床走向客厅,结果走到了这条路上。所以我问他怎么会走到这条路上时他会笑,因为他想到了下次他来时叫我的名字,就很可能会把我也叫来作伴。
路羽冷冷地说:“你问我怎么来的,现在你知道了。”
我叹了一口气,是啊,我无意中害他来到这里,现在他把我也带到这里。
我抓住他说:“幸好遇到了你,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条路,你昨天已经走出去了,今天肯定也能。我跟你一起走。”
路羽看着我,冷冷地说:“不一定。昨天晚上我在这里试过很多种方法都走不出去。我开始不敢试,后来觉得这样走下去更恐怖,就试着向前走一段,再向后走一段,但是,”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冷笑。我问:“但是什么?”
他缓缓地说:“你试试,你刚才向左拐过来,还是向右拐过来的?”
我说:“向左。”
路羽说:“那么你如果向回走时遇到的第一个弯应该是向右,对吧?”
我说:“对。”
路羽什么也没说,把我拉起来向回走。我们走了分钟还没有拐弯,我很奇怪,说:“我明明是刚刚转过来的?
路羽冷笑一声。前边出现一个转弯,是向左转。
我问:“我来的路哪里去了?”
路羽说:“你还不明白,这条路根本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你怎么走出去?我也试过离开路走,可是你向旁边走,也依然在路上,路跟着你,你走不出去。”
我害怕了。如果我们走不出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呢?永远在这里走?这个空间这样诡异,与其永远在这里走,还是让我死了好。我说:“你昨天不是走出去了吗,你是怎么走出去的呢?我们那样走,不也能出去吗?”
路羽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的,我发狂地正着走,倒着走,不知道怎么,就一下掉到了床上,你听明白,是掉到我自己的床上,不是我一下醒来,我的脚磕在床边,现在还是青的,我也希望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可是我在这条路上走的时候还听得到你喊我的声音。也许这是像第一代超级玛丽游戏的最后一关一样,你要正着走几次,倒着走几次,再向左转几次,向右转几次才能出去。”
我问:“那你记得昨晚最后怎么走,怎么转的吗?”
路羽说:“不一定是最后几个弯,也许我转对个弯才能出去,但是我怎么能记住向哪边转了!甚至昨晚当时我已经疯了。刚才我在试,但是你知道吗?假如要转对个弯,那么就要试的次方次,也就是一亿亿次。”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路羽停了一下,说:“我们分开走吧,这样走出去一个人的概率大一点。”
我沙哑着喊:“不行,不行,别扔下我,你要自己找昨天的路吗!”
路羽看了我一眼,走了,我追过去,我不敢自己走,但是追不上他。
我绝望地边哭边走。
我走啊走,路没有任何变化,我的心越跳越快,脑袋里昏沉沉,突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她在洗手间喝多了。”一个声音说。
“把她叫醒!”酒吧老板的声音。
我慢慢张开眼,那个给我端酒的WAITER说:“天亮了,幸亏我记得你,否则你得在这躺一天!”
我痛哭起来,在老板和WAITER惊奇的眼神里离开了酒吧。不是。幸亏他记得我,否则我恐怕永远都要在那条路上走下去了。那条路根本不存在,那些转弯也就不存在,那怎么会走对多少转弯就回到现实世界呢?是因为现实世界的人要找我们,我们才能回来。昨天我要醒了,会找路羽,所以他回来了,今天酒吧的人找我,所以我才会回来。我决定去找路羽,只有他在,我才会有伴,不至于孤单一人对付金晶她们。
我不知道路羽在哪里失踪的,所以我只好打电话报警。电话刚刚放下一会儿,手机响了,路羽说:“快,到八角游乐园找我。”
我立刻赶了过去,在游乐园门口见到了憔悴不堪的路羽。他好像怕人似的压着低低的帽檐,戴着墨镜,见到我,他立刻把我拉进了游乐园。
路羽一直走到人最多的地方,才停下来,旁边几个孩子在玩飞盘,我们身旁是一个旅游团。
路羽开口了,说:“其实我们可以不再担惊受怕,只要你杀了金晶。”
我抖了一下。
路羽说:“金晶不是已经留下了字给你吗?不是她杀了你,就是你杀了她。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们既然也逃不过她,那不如杀了她,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了。”
我看着路羽,这时,一个飞盘突然飞了过来,把路羽的帽子打落在地。我一愣,路羽转过身去,向前走去。
我刚要跟上去,突然想,刚才飞盘在他头上撞得“嘭”的一声,他头歪了一下,怎么没事呢?
我喊:“你小心点!”
路羽说:“快走!”他的嗓子又涩又尖。
我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不放心地回头看那个飞盘,却看见那帮孩子喊了起来,举起飞盘给大人看。
飞盘上一堆血乎乎的东西,上边还有人脑在蠕动。
旅游团乱了起来,大家尖叫着指路羽,我大声尖叫:“路羽,没事吗?”
路羽尖声说:“没事!”只见路羽还是一个劲地向前走,突然,啪,他上半截脑袋掉在了地上。大家惊叫着围了过去。
我在昏沉中走回路羽的宿舍,天已经黑了,我手在发抖,没有开灯,听着上上下下的楼梯声,我等着金晶来。门外脚步声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我从桌上抄起了水果刀,拿在手上很轻,我又放下,到厨房拿起菜刀,在碗底磨了磨。
敲门声响起,我过去趴在猫眼里看了看,是金晶。我左手把门打开,右手拿着菜刀向她脖子上砍去。
我根本没看到溅出来的血染红我的眼睛,只看见像杀鸡一样,金晶在挣扎,在流血,但是她叫不出来了,我怕她还有力气,就使劲朝她脑袋上砍去,一刀,一刀,我心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终于,金晶一动也不动了。
另一种恐惧涌上心头。我突然感到无处藏身。警察会来抓我的,我杀了她,我也会被枪毙的。我笨拙地把金晶拖到屋里,用菜刀把她砍成一块一块的,脑袋砍不开,我就又去厨房磨刀。我必须把她剁成碎块,这样把她丢到河里就没人会发现了。手也不能让人认出是人手,我把她的手指剁成了肉馅。天亮了,我突然饿了,我看着这一堆肉馅馋得要命。于是我和面,把她的手包在里面,放葱,放姜,用油和酱油调好,放在锅里蒸。恩。很香。我尝了一个,有点酸,但是蘸在醋里就吃不出来酸了。有点香,于是我全吃了。
吃完之后我接着剁,菜刀磨了又磨——我把她的骨头全部剁成了小块以使人认不出来是人骨。天黑了,没有袋子,我用床单把她包上,打算半夜三点去把她分几次扔到北京的水里。
突然,又有人敲门。我吓了一跳,是警察吗?我赶忙跑去在猫眼里向外看。
是金晶。她身边还有她的男友。
咦?金晶不是在床单里吗?
我打开门。金晶和她男友进来坐下,讽刺地看着我。
我直着眼睛问:“床单里不是你吗?是谁?你让我杀了谁?”
金晶说:“是我。”
我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金晶说:“我男友一年以前被车撞死了。我把他的照片放在窗前,用了所有邪门招鬼的方法,终于能天天见到我男友。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我不能自杀,自杀是不能超生和我男友在一起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你杀了我。我一直在用各种方法暗示你,威胁你,可惜你太笨了。现在你也逃不过死了,警察要来了,我已经用电话报警了。”
我过去要抓住她,我真的怕警察。但是我的手摸不到她。我费力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哈哈笑了起来,越来越淡,终于没有了。
敲门声响起。我过去开门,看见了警察。他们在床单里找到了被剁成碎块的金晶。这些大男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我坐在沙发上,很得意。
但是金晶失算了。我把事实都告诉他们了,他们当然不信,对我用测谎仪,可是我当然没有说谎。他们对我做了精神分析,认为我患有抑郁性神经失常。于是,我在被精神病院关了两年之后,精神病院费用紧张,说我已经没有危险,把我放走。当然我在北京找不到工作了,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了,我回到了老家,带着一大笔嫁妆结婚了。
我常想,为什么金晶最后一次来没有敲门声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