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西站上车,这趟Z69直达乌鲁木齐。我在7号车厢,硬卧,下铺,中铺是位女士,上车就睡觉。
车过陕西定边,天色暗了,我站起身把窗帘放下,准备休息。窗帘路过中铺时挡了一下,她伸出手来帮我,原来她醒了,我赶忙表示谢谢。
乘火车我一向警觉,年轻时是家常便饭,去上海,去重庆,上大学,四天三夜都坐过。夜里熬不住了,就钻到座位底下睡觉,在浓浓的臭脚丫子味的陪伴下进入梦乡。包也被中途下车的朋友顺手拎走过,尽管不值几个钱,可那时我是穷学生哇。后来只要是乘火车,我睡觉都睁四只眼。
夜里,过河西走廊,中铺的女士下来了,个头挺高,略有些丰满,戴着口罩,只能看见她的眼睛,模样应该不错。
她整理好东西,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休息,看样子是准备下车。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走廊凳子旁边有插座,白天都在排队,这会儿闲着,正好可以充满。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找个事做吧,顺便也和这位女士聊聊天,从白天的表现看,她应该不会拒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坐在了她对面,这时列车刚过武威。
她对我笑笑,看着窗外,窗外有灯火零星闪过,下一站应该是金昌。
我问她:“您要下车啦?哪一站?”
“张掖。”她用普通话回答我,但我能听出她的甘肃口音。在新疆,我有不少甘肃籍朋友,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她问我知道武威吗?我说知道,金张掖银武威,河西走廊最好的地方,名气很大。
她笑了。
我再一次向她表示感谢,感谢她帮助我放下窗帘,其实也是搭讪的一种方式。
我问她:“您在北京工作吗?”
她大概看我年纪大,又挺和善,便不怎么设防。她告诉我,她在北京当月嫂。
列车上的乘客都入睡了,我们说话很轻,拍打搅人家。尤其是她,轻言细语,很让人喜欢。
她问我知道月嫂吗?
我说我知道,月嫂就是保姆。
她说也不完全是,月嫂主要是帮主人家带孩子,是高一层次的保姆,是保姆里的战斗机。
我笑着问她:“有多高?”
“工资高,”她说,“在北京,我们这些月嫂月工资都是万元起价,高的可以达到三四万元。”
看我惊讶的样子,她说:“当然,我们的服务也要到位。”
“譬如我,今年刚满四十,已经做了七年月嫂,从海南万宁到北京,做过好几家,主家都很满意,口口相传。我值这个价。”
“这些主家的家庭条件都好,住房都在二百平米以上,有的还有小院,在北京二三环,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我现在的主家住朝阳公园旁边,我的一位朋友在央视一名着名电视主持人家里,带主家的两个女儿,她的收入比我高得多。”
“我饭做得好,带孩子有耐心,自然也有方法,月嫂其它家务也做。有的主家条件特别好,厨师、司机、园丁、保镖,样样齐全。”
“给我们工资开低了,主人脸上也不好看,没有面子哇。”
“有的月嫂有文凭,会外语,能给孩子辅导功课,收入自然就会上去。”
“做月嫂的不能太漂亮,年纪也不能太轻,像我这样的就好,您懂的。”
“我们每个月有四天假,可以和其他月嫂出去玩,蛮开心的,北京城我们差不多都转遍啦。”
“我们甘肃籍的月嫂挺受欢迎,都说我们朴实能干。”
“我今年春节没有回去,女儿就要考大学了,儿子还在读初中,爸爸管着,老人也能帮点忙,我没有后顾之忧,还能干不少年,多挣些钱。”
“现在主家全都去海南游玩了,邀请我一起去,我想回家看看,就谢绝啦。主家待我很好,我做过的几家对我都不错。”
“和您聊天时间过得真快,张掖到了,我要下车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