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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凫西

贾凫西

清代

明末鼓词作家。原名应宠,字思退,一字晋蕃,号凫西,又号澹圃。署名木皮散客,又作木皮散人、木皮子。山东曲阜人。根据他的《归兴诗》推定,约生于1590~1594年之间,《曲阜县志》记载他终年在80岁以上,约卒于1676年。明崇祯十二年(1639),以贡生授河北固安县令,居官有政声。不久擢升部曹,后又升任刑部郎中。明末告休还乡。清代初年,曾与有抗清活动的文人丁耀亢、阎尔梅过从甚密。后被迫仍补旧职。数月后称病复请告休,不准,遂假以说鼓词、废政务自劾免职,重回曲阜故里。晚年,因佯狂不羁,不容于乡党,移家滋阳,闭门著书,后以病卒。

轶事典故 补充纠错
他就是明清之际的著名人物贾凫西。

  贾凫西,名应宠,字思退、晋藩,自号木皮散客。他籍贯为曲阜,其家在曲阜城西一个靠近泗河的村庄里,那里距兖州府城滋阳更近些,所以他活动得更多的地方倒是兖州。他自幼读书博闻强记,科举却并不顺利,最终只是个贡生。贡生已有做官的资格,他于崇祯九年(1636)48岁时到河北易州任副职,两年后又任固安县令,最后于崇祯十四年(1641)进京任户部主事。他这次为官一共六年,在任上是颇有建树的。入清后的滋阳县令说他是“经济之才”,“建树卓卓,不啻武侯治蜀。”把他和诸葛亮相提并论,虽未免溢美之嫌,却也并非毫无根据。例如在固安时,上任不久他就革除不少弊政,其中的一项科敛每年减去百姓负担粮二千多石。在户部时,他上疏皇帝,又面奏六事,皆被采纳。但他生性嫉恶如仇,看不惯官场的腐败。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傅淑训公开向他索贿,更使他看不起;他坚决不向傅淑训送礼,傅恼羞成怒,千般对他中伤排挤。他岂能受这般鸟气,一气之下引病告退。

  两年后,明朝灭亡。接着清世祖福临在北京即位,是为顺治帝。贾凫西和其他明遗民一样,避居乡里,拒绝和新朝合作。同时又秘密地谋求着反清复明的活动。他的好朋友沛县人阎尔梅此时已经散尽家财,奔走抗清。据说他们和活动于鲁西北的抗清武装榆园军保持着联系。多年以后,阎尔梅为仇家所讦,被迫亡命赵魏,还曾在兖州贾凫西家中躲避过。阎尔梅作过一首《重过兖州》的诗,可以看作是他和贾凫西共同的心声:

  亭长台西旧酒徒,疏狂名姓满江湖。

  每从世外寻高蹈,不识人间有畏途。

  季札重来周乐散,奚斯一去鲁宫芜。

  高楼极目谁同醉,正月愁听有蟪蛄。

  “季札重来”一联道出了深深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寻高蹈”一联则写出了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坚决反清复明的事业。

  但是,到了贾凫西63岁的时候,竟一改初衷,又做了清朝的官。导致贾凫西二次出仕的最直接原因,是他为了报复一个一贯跟自己过不去的县尉。我们找不到确切的记载来证明这个家伙是在曲阜或在兖州,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恩怨的始末详情;但不难想见,以贾凫西那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奴颜婢膝地去巴结那胸无点墨的地方恶吏的。那个县尉三番五次欺侮他,使他忍无可忍;而在“官大一级重于泰山”的时代,对付这样诌上欺下媚强凌弱的小人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官比他大。再说,此时清朝统治已日趋巩固,抗清复明已无丝毫可能;而朝廷也正积极笼络汊族知识分子和明旧臣,征召他们出仕为官,已经有一批著名明臣相继应征。改变初衷出山仕清对贾凫西来说是一个痛苦的抉择,也是他为了谋生存而不得不迈出的一步。

  贾凫西应召进京任了刑部郎中。接着受命到福建的汀州一带巡视。顺路经过故乡,他找了个理由,报复了那个县尉。他令人把他捆绑起来,掷于阶下,痛打一顿。看着那县尉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的样子,贾凫西大叫“痛快”!这就是他的性格;敢爱敢恨,表里如一;不平则鸣,而且要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不屑于“君子不念旧恶”的假惺惺的“恕道”,他要睚眦必报!孔尚任的《木皮散客传序》说贾凫西“常着公服以临乡里,催租吏至门,令其跪,曰否则不输;故旧科跣相接,拱揖都废”,正是他性格的绝妙写照:越是势利小人,像那对百姓如狼似虎的催租恶吏,贾凫西越要十足地端起自己官员的身份架子,使他们不敢狐假虎威;其实他并不是那种极迂腐地讲究封建礼法的人。见了老朋友,他甚至是可以光头赤足,衣履不整,连打拱作揖这样的常礼都可以免去的。

  贾凫西的这次出仕时间更短,还不到一年。大约是恶气已出,目的达到,再践以前不仕新朝的诺言。但他一开始请求辞官,并未获得朝廷批准。他就对上司说:“你为什么不弹劾我呢?”上司奇怪地问:“你没犯罪,我为什么要弹劾你?”贾凫西说:“我整天在衙门里唱鼓词,哪能不耽误政务?你就以这罪名来弹劾吧!”上司发现他真心想辞官,竟依他之计而行,贾凫西果然再度辞官回乡。

  此后贾凫西再也不曾出仕做官。那年他64岁,直到他87岁去世的二十多年里,他把全部精力都用于了木皮鼓词的创作演唱。

  木皮鼓词是一种流行于民间的说唱艺术。木是醒木,皮是鼓,演唱者以这两种乐器为伴奏,大概类似于今天的大鼓或者渔鼓。鼓词明白如话,通俗晓畅,唱腔朴实无华而又韵味悠长,特别适宜表达那种悲壮中又有哀惋无奈的苍凉情绪。据戴方坤《游崇善寺记》,阎尔梅也是喜欢这类“下里巴人”艺术的。他有一次在醉后“狂歌叫骂”,“挞郑元和乞食莲花落一套,如吴下风流子弟;歌尉迟公饯别,如明北曲老乐工”。看来,贾凫西和阎尔梅不仅志趣相投,而且性格相近。他们都是生于天下大乱的时代,经历了国家灭亡,见惯了流离失所,敏感的心灵受到了太多的伤痛。和其他遗民知识分子不同的是,除了选择诗作为发泄外,他们又都看中了历来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曲艺。“木皮随身,逢场作戏;身有穷达,木皮一致。”“说于诸生塾中,说于宰官堂上,说于郎曹之署,还要说于街巷市场。曲艺,是他们抒发愤懑表达感慨的最有效手段。

  “忠臣孝子是冤家,杀人放火享荣华,太仓里的老鼠吃得撑撑饱,老牛耕地倒把皮来剥!”贾凫西的鼓词一针见血地揭示出人世间的不公平和社会的黑暗。一直被统治者用来麻醉弱者的“天理”和“来世”,贾凫西也指出了那是假的:“有几个持斋行善的遭天火,有几个做贼当龟的中了高科。有几个老老实实的挨打骂,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抢些牛骡。纵然是天老爷面前是不容讲理,但仗着拳头大的是哥哥!”“春秋时的那个孔子,难道他不是积善之家?只生下一个伯鱼,还落得老来无子;三国时的曹操,岂不是积不善之家?倒生下二十三个儿子,大儿子做了皇帝,好不兴头!”“可见半空中的天理原没处捉摸,来世的因果也无处对照。”历来被认为神圣不可亵渎的皇帝,在贾凫西的笔下却是那么卑鄙可憎:汉高祖是“挺腰大肚装好汉”,曹操父子是“如狼似虎”、“老贼”,隋炀帝“灭绝人伦”;唐太宗“比鳖不如”,元顺帝是“不爱好窝的癞蛤蟆”。他们“要制服天下,不知经了多少险阻,干了多少杀人放火没要紧的勾当,费了多少心机,教导坏了多少后人”。贾凫西无情地嘲笑他们,说皇帝圣贤头上戴的冕旒是“桑木板顶在脑瓜上,也不怕滴溜溜地泥丸打了眼圈”。历代帝王为了争一己之利,给百姓造成了数不尽的痛苦,“总之弱肉强食,尽之乎矣”。不难看出,他所概括的中国两千年历史,已经没有了神圣和庄严,而是那么可笑、滑稽、丑恶,在冷嘲热讽中,寄托着贾凫西多少愤慨!这正是一个经历了亡国之痛的文人的思考和发泄。

  贾凫西的鼓词的受众主要是社会下层,几百年中,在民间的流传十分广泛。其鲜明的战斗性和离经叛道精神,也受到了有识之士高度称许。如有人把鼓词比之为“子美之诗史,屈平之《天问》”;有人说“言语之痛快,文字之激烈,当亦金圣叹、吕留良之留亚也”。“数千年兴衰治乱,咸寄托于鼓板歌词,亦庄亦谐,宜俗宜雅,可歌可泣,能立能廉。木铎一声,俨如《春秋》之笔伐;金鉴千古,匪同稗史之荒唐。”

  应该指出的是,贾凫西的愤世嫉俗,虽然尖锐泼辣,振聋发聩,他的思想并没有从根本上背离儒家道德范畴。相反,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坚决彻底的儒学信徒。在鼓词的开篇,他提出自己“言言都是药石,事事可作鉴戒”;“使那刚胆之人,听说那忠臣孝子,也动一番恻隐;那婆心的人,听说那奸恶邪淫,也动一番嗔怒”。“与臣言忠,与子言孝”,是他的创作宗旨。贾凫西在鼓词之外,还有《四书本义》、《诗纲》、《周易浅解》等讲解儒家经典的著作。因此不能简单地说贾凫西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这使我们想起了鲁迅先生对嵇康、阮籍的评价。一般人认为嵇阮是魏晋时候礼教的破坏者,鲁迅指出,“这其实并非他们的本意”;他们“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贾凫西正是这样一个人物。

  贾凫西虽然两度弃官,在鼓词中也表示“争名夺利不干净”;“汉陵唐寝麒麟冢,只落得野草闲花荒路边。倒不如粗茶淡饭茅屋下,和风冷霜一蒲团。科头跣足闲玩耍,醉卧狂歌号神仙。日上三竿眠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但他在这里表示的是不愿意和丑恶的社会现实同流合污,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消极避世。他宁可“冬日寒天,荒村野店,冷炕无席,单衣不掩,一似那嚼雪的苏武,僵卧的袁安”;“曾经万里长江险,些小风波只当无”,这些鼓词都生动地表现了他坚决的百折不回的性格。事实上,贾凫西是一个十分争强好胜,热烈地拥抱世俗的人。他“亦婚亦宦,亦治生产;婚必美妻妾,宦必显,生产必良田广宅,肥牛骏马;蔬果鸡豚之属,俱非常种”。他不仅有着健康的体魄,更重要的是他有健全的人格和自由开放的心态,完全不同于迂拘的腐儒。他毫不掩饰地张扬着自己的个性,九死而无悔。他公开宣称:“吾好利,能自生之,不夺窃;夺窃,盗也;吾好势,吾竞使之,不谬为谦恭,不仗人;谬谦恭,娼也;仗人,犬也。”贾凫西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反映在学术上是不人云亦云,见解独到,别具只眼。他对“经史中帝王师相别有评驳,与诸生不同”。然而在中国传统中,学统和道统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他学术上的好为新说便自然地被认为是离经叛道,“闻者咋舌,以为怪物”。但他不以为意,我行我素,“行年八十,笑骂不倦;夫笑骂人者,人必笑骂之,遂不容于乡”,最后竟于大约康熙十四年(1678)左右客死于滋阳。在中国这样一个有两千年封建传统的专制国度里,贾凫西无疑是一个另类。他的自由思考被为视为异端邪说;他的嬉笑怒骂招人憎恨厌恶;他的争强好胜又招人嫉妒,他又怎么能“容于乡”!比起和他有相似性格的李贽来,他能活到高龄而安然辞世,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贾凫西死后,葬于城西牛王村南,并立有墓碑及石马石羊等。《滋阳县志》记:“贾郎中墓,在城西牛王村,明刑部郎中贾应宠葬此。”贾墓及碑刻等物毁于文革中,近年兖州市文化局已在原址重新建墓树碑,并被公布为济宁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贾凫西的著和除前述者外,还有《澹圃恒言》及诸体诗若干卷,稿本藏山东省博物馆。另外,据徐复岭先生的研究,清代著名长篇小说《醒世姻缘传》(署名“西周生”)和拟话本小说集《醉醒石》(署名“东鲁古狂生”),也是出自贾凫西的手笔。徐先生的论证确实有相当说服力。然则贾凫西实在是文学史上一个重要的作家。

  贾凫西与孔尚任的父亲孔贞璠是好朋友。孔尚任年幼时到他家去,他把好东西给尚任吃,又说:“我平时自奉俭朴,现在给你好东西吃,不是因为你是故人之了,而是我看你聪明,将来或许有用你之处。你看那个扫地的,他也是故人之子,他既为奴才,我便以奴才待之!”孔尚任后来在戏剧杰作《桃花扇》中写了柳敬亭的形象,那其中明显有贾凫西的影子;而且剧中还大段地引用了贾凫西的鼓词。更重要的是,孔尚任写了《木皮散客传序》,以他生动传神的文笔描摹下了贾凫西的形象,是今天进行研究的最重要资料。看起来,贾凫西确实是有知人之明。
人物生平 补充纠错
明末鼓词作家。原名应宠,字思退,一字晋蕃,号凫西,又号澹圃。署名木皮散客,又作木皮散人、木皮子。山东曲阜人。根据他的《归兴诗》推定,约生于1590~1594年之间,《曲阜县志》记载他终年在80岁以上,约卒于1676年。明崇祯十二年(1639),以贡生授河北固安县令,居官有政声。不久擢升部曹,后又升任刑部郎中。明末告休还乡。清代初年,曾与有抗清活动的文人丁耀亢、阎尔梅过从甚密。后被迫仍补旧职。数月后称病复请告休,不准,遂假以说鼓词、废政务自劾免职,重回曲阜故里。晚年,因佯狂不羁,不容于乡党,移家滋阳,闭门著书,后以病卒。

  贾凫西曾与孔尚任有很深的交情。孔尚任有《木皮散客传》,说他“喜说稗官鼓词。……说于诸生塾中,说于宰官堂上,说于郎曹之署”。又说他“居恒取《论语》为稗词,端坐市坊,击鼓板说之”。贾凫西的鼓词作品主要是《木皮散人鼓词》,另外,孔尚任说他还有《论语》稗词,一般认为《桃花扇》传奇中《听稗》一折的《太史挚适齐》即是。还有署“凫西遗著”的鼓词抄本《齐景公待孔子》、《子华使于齐》、《齐人一妻一妾》3种。其中《齐人一妻一妾》,近人蒋瑞藻《小说枝谭》认为是贾凫西的作品,但都难于确证。另有《澹圃恒言》3卷,《澹圃诗抄》一卷。现存《澹圃诗草》多经删削。孔尚任说他的著作“文字雅俚庄谐不伦,颇类明之李卓吾、徐文长、袁中郎者,乡人多不解”。实际上贾是一位具有朴素的民主政治思想的文人。

  《木皮散人鼓词》从三皇五帝一直说到明末崇祯吊死煤山,是带有批判性质的讲史。它抒发了作者的感慨,表达了作者的历史观和政治思想。作品深刻地揭露和嘲弄了历代帝王的尔虞我诈、假仁假义,即使是被历来史家作为美谈的尧舜禅让,他也极为辛辣地予以嘲讽。作品还批判了“天命”和“宿命”的迷信观念,指斥历史上“欺软怕硬、直死歪生”的不公正现象。否定“福善祸淫,天理昭彰”的说法。作者在这部鼓词中既说透了“从古来争名夺利不干净”,也宣扬了“倒不如淡饭粗茶茅屋下,和风冷露一蒲团”、“算来名利不如闲”的遁世思想,这正反映了明末遗民的消极情绪,也反映了作者的阶级局限性。《木皮散人鼓词》的曲词,时以乡谚、土语出之,俚不伤雅,尤能声韵铿锵,朗朗上口。

  《木皮散人鼓词》于清代初年就在山东诸城、潍县、日照一带以抄本流传,至清同治年间才有福山王氏收入《天壤阁丛书》以刻本问世,其后有沔阳卢氏刻本和叶德辉收入《双梅景?丛书》的刻本。另外还有一些影印本、石印本、排印本。这些版本分为两个系统:一种是清康熙年间孔尚任(署名云亭山人)序本,一般称为繁本;一种是清乾隆元年(1736)丁恺曾(署名统九骚人)序注本,一般称为简本。简本删削了一些涉及元代和明末的文字,当是对满族封建统治者有所避忌之故,另外还删削了鼓词里使用的大量土语、乡谚,也失去了不少乡土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