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爱上了一台机器。真的,没有了它,我活不下去。
爱上它之前,我是什么样的?这么说吧,虽然我不敢自夸有花一般容月一般貌,不能沉鱼也不能落雁,但我这张脸是纯天然的,自然美,没有后天一分半点儿的雕饰。怀揣着国内一流学府的本科毕业证,在这个既看脸,又要有智商的年代,我自觉不会活得太窝囊。
果然,当我来到南边沿海,很快就找到了工作,而且收入不菲。公司上自老板,下至员工,待我都不错。如果刹那可以永恒,我想我肯定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然后嫁给他,和他生儿育女,我在上班的同时,相夫教子。
刹那注定成不了永恒。我在公司里待了三个年头,也就是36个月之后,公司的收益越来越差。老板古正在消失了两个星期之后,终于露面了,他召开了员工会议,苦涩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吃散伙饭了。”
“为什么?就算有过不去的坎,我们也要找到对策呀!”我脱口而出。大刘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服,我回过头去,看到大刘制止我说下去的眼神。
古正没有了以前那种谦和的风度,他怒吼了一声:“奋斗!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们这家互联网公司,是为政府部门服务的,为他们的门户网站做后台,按说是根本不愁收入来源的,就算我们不能承接广告,我们在业内也有优势。毕竟政府的门户网站,不是谁想揽下来做就能做的。
这里面要关系,要人脉。
散会后,大刘没有走。他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什么话你都敢说,公司几个部门的中层都没吭声呢。”大刘叹了口气。他喜欢我,只是,我还没有答应。
“为什么公司忽然就活不下去了?”我奇怪地问道。
大刘摸了摸他那半秃的脑袋,说:“前段时间我就想跟你说了。我们这个公司吧,是老板从别人那里接手的。”
“哦,原来在政府里的人脉断了。”我恍然大悟。
大刘摆了摆手:“不是,不是这样。这么说吧,我举个例子你就懂了。市内的道路都是由大的基建公司承建的,等竣工验收之后,道路就由市政公司养护了。难道你不觉得从你那出租屋里过来上班的那条路,经常破损,经常在维修吗?”
“什么意思?”我被大刘越说越糊涂了。
“路面破损之后,为什么不弄些好材料,一次性修缮到位呢?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我告诉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一次修到位之后,市政公司下面的小建筑公司就再也接不到活儿了。”大刘说到这里,等着我的顿悟。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有些私人医院看病,也有养病看的,故意不一次性给你治好了,而是慢慢拖着看。”
“对,这是行业规矩。每个行业,都有见不着光的地方。”大刘又叹了口气,“我们所做的活儿,就是修修补补。关键是,现在有别的公司跳出来了,指责我们的维护费用,超过了重做一个新网站的费用。”
“挖我们的墙脚?我们把后台的漏洞补上,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为什么不做呢?”我问道。自古同行是冤家,互联网公司也不例外。
“问题就在这里。老板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他想用缓兵之计,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没想到,后台的漏洞根本补不上,没有参数,没有源代码,修补根本无从说起。”
大刘的意思我明白,现在不是我们不堵漏洞,而是我们不会堵漏洞。这个话要是说出去了,估计不用别的公司挤对,我们自己羞都要羞死了。
“古老板难道没想过联系原来的那家公司吗?”我诧异地问道。
大刘告诉我,不是没有联系,而是那家公司最厉害的技术骨干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有些癫狂,那家公司这才迫不得已,把公司转让给了古正。互联网企业,往往只需要一两个牛人,那一两个牛人离开了,企业也就关门大吉了。
“那个骨干叫什么?”我问道。
“他叫叶丰,住在南滩一带。别胡思乱想,别想着去找他来帮忙拯救公司。”大刘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