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默涵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平时别无所好,唯独喜欢收藏古董字画。就在不久前,他以两百万元的高价,在一家知名拍卖行购得一幅传世名画。他对这幅画爱不释手,挂在书房正中的墙上,每天都会欣赏很多遍。
此刻,林默涵坐在藤椅上,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边观赏着这幅名为《秋山暮云图》的水墨山水画。
画卷之上,千岩万壑,峰峦曲折,云雾缭绕,村舍掩映,各种笔法和墨法互用,却能做到繁而不乱,密而不塞,在这不过三尺见方的画卷上,展示出深邃广阔的空间。
林默涵的目光落到画面上的一个地方,眉头突然微微一皱,他放下茶碗,走近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越发急促地在画面上扫视着,直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
林默涵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着那边说道:“老吴啊,你赶快过来一趟,我那幅《秋山暮云图》,好像被人给换掉了!”
半个小时后,吴浅渊匆匆赶到,林默涵把他领进书房,指着墙上那幅《秋山暮云图》,说道:“你仔细看这幅画,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吴浅渊细看良久,缓缓摇头,说道:“没看出来。”
林默涵走到画前,在千山万壑中,指着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小峰峦:“你瞧,这座山峰的侧边线条,明显比以前要粗一些……”
吴浅渊微露讶异之色,林默涵的手指又落到一片松林上:“还有,这一小簇松针,墨色好像也变深了……你再看落款这儿,戊申年七月九日,我记得很清楚,月字的那个竖勾,勾身原本没那么长……”
吴浅渊叹道:“这么细微的不同,你都能注意到。”
林默涵说道:“这幅画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对画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像对我的掌纹一样熟悉。不过,我的判断完全是靠直觉,专业的鉴定还得靠你。你是咱们市里的书画名家,又是鉴定权威,一切拜托你了!”
吴浅渊点点头,让林默涵把画从墙上取下来,铺在条案上,又取出专用显微镜,对着画卷全神贯注地看着。
林默涵难掩紧张之色:“但愿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吴浅渊突然放下显微镜,抬起头说了一句话:“不,不是错觉,这的确是一件赝品!”
林默涵吃惊地问道:“这么快就鉴定出真伪了?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不需要了。”吴浅渊很有把握地说,“书画鉴定是一项极为复杂严谨的学问,可以烦琐到需要几十个步骤,但具体到这幅画,一个最简单的步骤就足够了。”
“为什么?”林默涵不解地问道,“是因为这幅画的作伪水平不够高吗?”
“那倒不是。”吴浅渊耐心地解释,“这幅赝品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但它有一个最大的不足──这是一幅新仿之作,这种伪作的鉴别很容易,做一下纸质鉴定就可以了,应该说这幅画的做旧手段还是很高明的,先采取烟熏茶浸之法,又用‘青杠碗的染纸术,进一步加工,从而达到肉眼难以鉴别的程度。但假的毕竟是假的,在五百倍的显微镜下,新纸根本不会有古纸那种老化的纤维特征……”
林默涵颓然坐下,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现在该怎么办?”
吴浅渊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报警吧!”
二、
警察很快赶到了,了解案情之后,带走了那幅画作。
经过权威机构的专业鉴定,证实这幅画确属精心仿制的伪作。《秋山暮云图》这幅传世名作价值不菲,警方对此案颇为重视,迅速投入到侦破工作中。
经过细致周密的勘查,警方基本排除了外来盗贼的可能,小区监控设施十分完善,单元都安装有门禁系统,陌生人很难随意进出。而林默涵住在二十层,盗贼不可能翻窗入室,同时门锁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另外,如果是外盗的话,盗贼直接取走这幅画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再挂上一幅特意准备的仿作。
如果是内盗,排查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林默涵离异多年,儿子在国外读书,很少回来。他平时一个人,跟他有来往的,只有几位关系密切的朋友,排查对象显然就集中在这些朋友身上。
不料林默涵听了警方的分析,连连摆手,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不会是我朋友干的,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为首的警察说道:“这个包票还是不要随意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亲近的人,越有可能对你形成致命伤害。我当警察这些年,这种事见多了。”
林默涵苦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又不是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好歹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了,怎么可能还那么单纯?”
警察有些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呢?”
林默涵说道:“我这个人最看重待客之道,每次朋友来了都是亲自作陪,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作案条件。你想啊,在我眼皮子底下,把真画取下来,把假画挂上去,这么大的动作,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我又不是瞎子!”
林默涵的话不能说没道理,但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案子就进入死胡同了。警察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说道:“我们先不要预设出一种盗画方式,这样容易陷入思维定式。林先生,既然你能靠肉眼发现那幅假画中的破绽,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上一次观赏这幅画时,它还是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