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麻婶站在院子里愁坏了。
麻婶四下里瞅了无数圈儿,下定决心杀了那只最肥最壮的芦花鸡待客。
回想当年还叫郝姑娘时,哪有这般难堪。三个哥哥,自己最小,有好吃的,她优先选择,到出嫁时,还不知道什么叫操心着急,哪像现在。
唉!麻婶暗自叹口气,走向鸡笼。鸡在笼子里你踩我爪子我啄你的头,转着圈往笼门挤。
麻婶把笼门打开半边,右手拿着粪扒子,钩笼子里的芦花鸡。钩头缩头、钩爪子抬腿,钩身上就往其它鸡身边挤,好不容易钩到笼门边,麻婶伸手去逮,芦花鸡忽地张开两个翅膀,猛扇一下,跳起来,头和身子碰到笼顶,落下时,像刮起了风,鸡笼里的草灰和干鸡屎随风飞起,落到麻婶的脸上和身上。
“该死的!”麻婶扭着头看见麻叔,“你不能来帮帮忙吗?”
麻叔用扒子在鸡笼里一阵乱搅,鸡们大乱,但那只芦花鸡就是不往笼门来。
麻婶抢过扒子,心里着实窝火,要不是生在虎年,当初怎么可能嫁给这个男人呢!除了埋头干活还是埋头干活,一点都不知道操心,遇到大事急事,别指望他。二三十年了,自己头发都快急白完了,他倒好,似乎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麻婶感觉一股酸味似乎要涌向眼窝,涌向鼻孔。
麻婶将笼门打开大半儿,死死盯住出口,让惊魂未定的鸡向外冲,一只、一只、又一只,可芦花鸡就是不出来。终于露头了,麻婶一把按住,却不是要逮的那只,手一松,那只鸡展开翅膀,两个爪子一用力,飞过院墙而去,把麻婶吓得一跳。
“该死的!”麻婶暗骂一句,环视一眼,不见麻叔,知道他很识趣,也不敢站在旁边看着。结婚头三年,麻婶上过吊,喝过农药,回娘家闹过,麻叔只是手足无措,后来还是因为怀里的孩子,她才渐渐消停。
“妈,我来逮。”不知什么时候,儿子站在身后。
麻婶拍拍手,站在一边瞅着孩子撅着屁股往鸡笼里钻,心里五味杂陈。
儿子三十多岁了,还一脸孩子相,五年前,说话还不利索,只会撵狗逮猫,弄得屋里乱七八糟的。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攒点钱都给他治病了,没想到,现在也渐渐地知道帮忙了,揪着的心才渐渐舒展开来。
昨天晚上,村主任来说,今天扶贫干部要来居民组走访,了解情况,并神秘兮兮地对麻婶说,扶贫干部专门给他们家带来了不少扶贫款,还要帮助他们家办一个养鸡场。“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事成不成,就看你们的招待了。”村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听了这话,麻婶心一沉,下了大决心:杀了芦花鸡,再拿出过年没舍得吃的腊肉,攒了三年的“天之蓝”。
“逮到了,逮到了。”孩子提着鸡欢呼着,全然不顾满头满脸的灰。
麻婶边用布条子捆住鸡腿边朝堂屋吆喝:“刀、小盆拿来。”
麻叔赶紧拿来刀端来水,麻婶吩咐麻叔说:“去,到村头看看,把扶贫干部接来。”
麻婶见鸡腿没乱蹬了,顺手扔到地上,接着把电水壶灌满,烧水。麻婶坐到板凳上,准备等水开后杀鸡、烫鸡、拔毛、破洗。不知为什么,麻婶感觉晕乎乎的,仿佛看见被扔在地上的芦花鸡,猛蹬几下腿,原先捆腿的布条子不知怎么弄得松开了,它一翻身,站起来了,接着耷拉着头东倒西歪地胡跑。麻婶愣一下,向芦花鸡扑去。耷拉着头的芦花鸡乱飞乱跳,一时间,院子里鸡毛和尘土乱飞,不时有东西倒地摔出的响声。更神奇的是,始终没抬头的芦花鸡,竟然冲过小院冲出大门狂奔而去。麻婶随即追了出去,儿子紧跟其后。
门口是公路,芦花鸡低着头没命地乱跑,一眨眼,冲上了公路。
“嘭”的一声响,麻婶惊呆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为了躲芦花鸡,撞到路边的树上,随即倒到路边沟里。芦花鸡穿过公路,消失在路对面的草丛里。而摔倒的人,恰恰是乡里来的扶贫干部,腿摔坏了,麻婶匆匆地把他往医院送……
芦花鸡骄傲地回到了麻婶的院子里,年底,她家的扶贫款也到位了。
点评:
此篇是一个扶贫的熟题材,但由于写作的角度很新颖,从而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小说正面写麻婶一家,为了得到扶贫款,不惜全家总动员,大张旗鼓,让人觉得又是一个腐败的故事。而扶贫干部运用的是侧写,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写一个字,结尾用芦花鸡安然无恙,“年底,她家的扶贫款也到位了”进行了巧妙的暗示。正写、暗写安排巧妙,说明作者构思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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