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板

[ 现代故事 ]

今天,牛老板新店开张,引起了新知县一大半居民的关注。牛老板的修鞋摊在西门摆了十多年,除了西门,南门北门东门的居民也是他的常客,刮风下雨天,他照常撑伞出摊,等候的小板凳上,总有人焐着。

开业大吉,牛老板精神得很,蓝白相间的条纹西服,显得他特别高大上。左邻右坊都来恭贺。拄着拐杖的张大爷挎着一篮子鞋,走路哆哆嗦嗦的,牛老板赶紧跑过去,扶大爷坐下。篮子里五颜六色的鞋有大爷自己的,他儿子儿媳的,还有小不点孙子那巴掌大的小皮鞋。牛老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学徒阿山说:“放好了,贴上标识,优先处理。”阿山刚接到手,就叫起来:“哟,这布鞋咋破成这样,很难修的,缝起来磨得手疼。”他瞟着大爷问:“您这布鞋,估计没摊头肯收吧?”大爷哑着嗓子很肯定地回答:“老牛一直收的。”满脸褶子抖动着跟着一起附和。

他话音未落,大嗓门徐大娘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跟着钻进来,她也照顾生意来了,鼓啷啷的环保袋里是舞蹈队的演出鞋。

“牛老板,你这小摊变大店铺了,价格也不便宜了吧,还能免费粘跟吗?”徐大娘试探地问道,她掏出一只掉根的鞋,在空中摆了几下,好让人看清。

牛老板还没说话,被阿山接茬了:“大娘,这粘跟是力气活,没有手劲可粘不好,得有饭吃,才有力气啊!”

徐大娘竖起第二个指头,指着阿山骂:“你这小兔崽子,伶牙俐齿的,又没问你!”

“不要钱,”牛老板发话了,他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你看,跟以前一样。”

“好好。”徐大娘满意地大手一挥,丢下一包鞋,买菜去了。

哐哐哐,有节奏的敲地声,是熟客王小丽,她蹬着牛老板修好的水晶高跟鞋,扭动着腰肢,朝大伙儿走来。王小丽只带来一双鞋,是某奢侈大牌的当季新款。她一直呵护有加,可老虎会打盹,人也会有疏忽。

那天她下班晚了,急着去菜场买那打折的菜,忘记换鞋就跨上电瓶车风驰电掣。停车时出了状况,为躲避那污浊的垃圾桶,她方向打猛了,鞋顺势蹭到水泥台阶,留下一道道痕迹,心疼得她几天茶饭不香。

她眼神里满是期盼,问牛老板能不能修好,牛老板说能修,就是会有色差。这种鞋是整皮切割,手工缝制,要找到一模一样的皮几乎不可能。小丽很失望,这可是她一个月工资换来的,破相了还时髦啥。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叽叽喳喳的,数落王小丽不该买这么贵的鞋,不实用也不方便。王小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像是没熟透的番茄,难以下锅。牛老板端着水果盘过来圆场:“叔叔阿姨们来吃水果,补充维生素,对身体好。”放下盘子,他转身对王小丽说:“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用珠缀改动一下,可能会打破鞋子原有款式,但就不会有色差了。”王小丽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点头同意。

店里修鞋的,等着修鞋的,看热闹的,跟过年一样。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跟牛老板聊得很起劲。说着说着,牛老板看到了人群外的任书记。他背着手,佝偻着腰东瞅瞅西瞅瞅。牛老板钻出人群,过去一把握住任书记的手,热泪盈眶地说不出话。

“老牛,我现在得改口叫牛老板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任书记声音沙哑地问。老牛摇摇头,他看着书记的鞋说:“您把鞋脱下来,我给您保养一下。”

“一双破皮鞋,还保养个啥。”任书记嘴上说着,可瞅着老牛执着的眼神,他还是脱了。

老牛打磨着手上这双开裂严重的牛皮鞋,眼前浮现出一幕幕过往,是任书记带着他跑遍新知县大大小小的商铺,又磨破嘴皮协商了一家又一家。

“这整得跟新的一样,老牛你手艺了不得啊,难怪大家都说你服务好。”穿上鞋的任书记挺直腰杆,边走边瞅,老牛憨憨地笑着说:“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好,就像您一样。”两人相视而笑。

一天下来,心满意足的客人们都走光了,阿山也被牛老板打发回去休息了。店里空荡荡,静悄悄的。下半身发麻的牛老板扶着椅背,打量着这个十几平方的小店铺——干净明亮,供客人等候休息的红板凳时尚有型,修理间堆满了鞋子。他心满意足地锁好门,外面街道上没什么人了,只有当空的一轮圆月洒下的光照亮了路。

回到自己的小窝,牛老板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就坐到床上大口喘气。他脱掉裤子,解下假肢,连接处红肿的皮肤终于得到释放。他利索地用上肢下床,忙着煮饭洗漱。一个人的夜宵很好解决,牛老板煮了一碗面,撒上花盆里种的葱,倒上酸醋,美美地大口吃起来!

点评:

小说刻画了一个纯朴的劳动者的形象,他的故事:一是不嫌活小、活累,做起工来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二是决不唯利是图,搞假冒伪劣、随意涨价,因此得到了当地百姓设计成一个残疾人,更是出人意料,把小说推向了高潮,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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